《么公和儿媳妇》5完整版
《么公和儿媳妇》5完整版
老么公坐在堂屋的竹椅上，手里的烟杆半天没凑到嘴边。他眼神望着门外那棵老槐树，心思却飘得老远。儿媳妇秀英在灶房里忙活，锅碗瓢盆的声音叮当作响，听着就让人觉得踏实。可这踏实里头，又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。
这事儿啊，还得从上回村里修路说起。当时要占老么公家一点菜园子，补偿款的事闹得有点僵。秀英一个外姓媳妇，硬是站出来和村干部理论，一条一款说得清清楚楚，最后给家里多争回来两千块钱。钱不多，可村里人看秀英的眼神就不一样了。背地里有人说：“这媳妇，厉害是厉害，可也太要强了。”
老么公当时没吭声。他想起自己老伴走得早，儿子又常年在外面打工，这个家多亏了秀英里里外外撑着。她性子是直，可心是热的。昨晚吃饭时，秀英还说起想在后山荒坡上种点果树，说等挂果了能添补家用，还能给孙子摘着吃。她说这话的时候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可今天早上，隔壁李婶来串门，话里话外透着那么点意思。说看见秀英前天在镇上和收药材的老板说了好一会儿话，还递了张纸过去。“一个妇道人家，抛头露面地谈生意……”李婶后半句没说完，但那语气老么公听懂了。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。
灶房里的声音停了。秀英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草药走出来：“爸，您这两天咳嗽，我特意去坡上挖的鱼腥草，熬好了您趁热喝。”碗递到跟前，热气混着药香扑上来。老么公接过碗，手指碰到碗沿，温温热热的。他抬头，看见秀英围裙上还沾着点泥巴，肯定是早上挖草药时蹭上的。
“秀英啊，”老么公吹了吹碗里的热气，声音有点慢，“昨天你去镇上……是办啥事？”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些。秀英愣了一下，随即在围裙上擦了擦手，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。“正想跟您说呢，”她在老么公旁边的小凳上坐下，“我找镇上的技术员问了种果树的事，还托收药材的王老板帮忙打听果苗的行情。您看，我都记在本子上了。”
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，有的地方还画了图。哪种果树耐旱，几年挂果，大概能卖什么价，写得明明白白。秀英指着其中一行：“技术员说，后山那块坡地土质其实不错，种梨树和枇杷可能更合适。就是头两年投入多点，得精心伺候。”她说完，看着老么公，等他的反应。
老么公没立刻说话。他喝了口药，苦味在嘴里化开，回味却有点甘。他看着本子上工整的字迹，想起自己只读过两年私塾，儿子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。这个家里，秀英竟然是念书最多的——高中读了一年，因为家里困难才辍学。她心里有片天地，比这院子大。
“你想弄，就弄吧。”老么公把碗放下，声音不高，但很稳，“头两年别指望挣钱，当是摸索。钱的事……我棺材本还有点，先拿出来用。”秀英眼睛一下子红了，连忙摆手：“那不行！爸，钱我能想办法，我跟王老板说好了，先帮他收山货，预支点工钱。您的钱不能动。”
就在这时，孙子小宝从外面跑进来，一头汗。“妈！爷爷！我在后坡看见好多野菊花，黄灿灿的！”秀英拿毛巾给孩子擦脸，顺口说：“野菊花好啊，晒干了能装枕头，清火明目。明天妈带你去摘点，给爷爷也装一个。”小宝雀跃着，老么公脸上也松动了，露出点笑模样。
日子就像门前的溪水，看着平静，底下却有力量在往前淌。家庭关系这东西，有时候真像种树，你得容得下根系往深里扎，往宽里长。秀英有她的主意和闯劲，老么公有他的经验和顾虑，两代人之间那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理解，都在这一茶一饭、一言一语里慢慢磨着，磨出一种新的、结实的模样来。
晚饭后，秀英在灯下仔细地看那个小本子，用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。老么公泡了杯茶，坐在她对面，忽然开口：“镇上王老板那边，要是谈事，下次让我家老叁陪你去。他不是外人，是你堂弟，有个男的在旁边，别人少说闲话。”秀英抬起头，灯光照在她脸上，她用力点了点头，没多说别的。
夜渐渐深了。老槐树的影子投在院子里，随风轻轻晃动。这个家，还是这个家，但有些东西，就像种子埋进了土里，只等着春天的雨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