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干了嫂子
我干了嫂子
这事儿得从去年夏天说起。我们家那栋老房子，墙皮哗啦啦地往下掉，眼瞅着是住不成了。我哥在外地跑长途，一年到头回不来几趟，电话里就跟我说：“老叁，你嫂子一个人带着孩子，折腾不动。你离得近，搭把手，把家里翻修翻修。”我应下了，心里盘算着，也就是个把月的事儿。
可这一搭手，就彻底陷进去了。嫂子这人，要强。我请了施工队，她非得每天起早去买菜，张罗一大桌饭菜，说不能亏待了师傅们。叁十七八度的天，她在那个临时搭的灶台边忙活，汗顺着脖子往下淌，衣裳后背湿透一大片。我让她歇着，她抹把汗，笑：“你哥不在，我不能丢了面儿，让人说这家没个当家的人。”那句话，像根小刺，轻轻扎了我一下。
真正的坎儿，出在钱上。预算超了，工头催得紧。我自己的积蓄垫进去，还差着一截。那天晚上，我跟嫂子对着账本发愁。她沉默了好一会儿，起身回屋，拿出个存折，推到我面前。“这是你哥留给我和孩子的，先紧着用。”那眼神里，有种破釜沉舟的信任。我嗓子眼发堵，想说点什么，最后只憋出一句：“嫂子，这钱，算我借的。”她摇摇头，没再说话。那一刻，我感觉自己肩上扛的，不光是几堵墙，是一个家的重量。
日子在搅拌机的轰鸣和油漆味里一天天过。我和嫂子的话反而少了，更多是眼神和动作的交流。她递过来一杯晾好的凉茶，我顺手接过她手里沉的水泥袋。有种奇怪的默契，在这个尘土飞扬的家里悄悄生长。有一回，她踩着凳子去够高处的柜子，身子一晃，我下意识一个箭步过去扶住。她的胳膊很瘦，隔着薄薄的衣衫，能感觉到微微的颤抖。我们僵在那儿，空气好像凝固了，只剩下彼此有些慌乱的呼吸。最后她低声说了句“谢谢”，我赶紧松开手，后背惊出一层细汗。
房子终于弄利索那天，下了场小雨，把新刷的外墙冲得格外鲜亮。我和嫂子站在院子里，看着焕然一新的家。她忽然说：“这些日子，辛苦你了，老叁。”雨丝飘在她脸上，分不清是不是有泪。我心里那团憋了许久的东西，猛地冲了上来。“嫂子，”我的声音有点哑，“这房子，是我‘干’下来的。可我心里，好像……好像把别的什么，也一块儿‘干’了。”
话一出口，我就后悔了。这叫什么话？太混账了。她显然听懂了，脸一下子变得煞白，转过身去，肩膀微微耸动着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像钝刀子割肉。良久，她吸了吸鼻子，没回头，声音飘过来，轻得像叹息：“房子……干得挺好。剩下的，不该干的，烂在心里吧。你哥下个月就回来了。”
雨停了，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来，照得满地水光刺眼。我站在那儿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崭新的门廊里。我知道，我“干”完了一件工程，也永远地，把自己钉在了一个复杂难言的位置上。有些活，你干了，是情分；有些念头，你动了，就是一辈子要扛的债。这个家是新的了，可有些东西，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个样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