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乱的家庭第3部迟虫迟
浮乱的家庭第3部
老陈把烟头摁灭在满是烟蒂的玻璃缸里，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。凌晨一点半，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，把他佝偻的背影拉得老长，印在空荡荡的沙发上。儿子房间的门缝底下，早就没了光。可他知道，人没睡，里头静悄悄的，连翻身的声音都没有。这种寂静，比吵架还让人心慌。
这日子是怎么过成这样的呢？他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，像水缸底冒出的一个泡泡，咕嘟一下，又破了。好像就是从儿子上了高中，妻子换了那份需要常出差的工作开始。这个家，看着还是个完整的壳子，里头的人，却像搁浅在沙滩上的鱼，各喘各的气。饭桌越来越安静，电视声开得再大，也填不满那种说不清的缝隙。
他想起上周六，难得妻子在家。叁个人坐在一块吃午饭，儿子扒拉着手机，眼皮都没抬。妻子试着问了句学校怎么样，换来一句硬邦邦的“就那样”。空气一下子僵住，只剩下筷子碰到碗边的轻响。那种感觉，就像有层看不见的膜，把每个人都隔开了。他想说点什么，张了张嘴，话却卡在喉咙里，最后变成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家庭关系的修复，有时就差那么一句软话，一个眼神，可偏偏最难的就是这第一步。
手机在茶几上震了一下，亮起的屏幕光，在昏暗里格外刺眼。是妻子发来的信息，说项目延期，下周也回不来。他盯着那行字，看了好一会儿，没回。不是生气，是累，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乏。他把手机屏幕扣过去，那点光灭了，客厅重新陷入一片混沌的暗。他忽然觉得，这个家像个精致的瓷器，外表光鲜，内里却布满了细密的裂痕，谁也不敢用力，怕一碰就彻底碎了。
夜深了，窗外偶尔有车驶过，灯光在天花板上快速扫过一道流动的影子，来了又去。老陈靠在沙发上，没动。他在想，明天早上要不要早点起来，给儿子煎个荷包蛋，像他小时候那样。也许，该主动给妻子打个电话，不说别的，就问句那边天气怎么样。这些细微的尝试，大概就是维系亲情的纽带吧，虽然细，虽然旧，但总还连着。总得有人，先伸出手，把那根松了的线头，轻轻捻紧一点。
他也不知道这些想法有没有用。但日子总得过下去，对吧？他站起身，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。走到儿子房门口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没敲门，只轻轻把门口地上乱放的拖鞋摆正了。然后转身，关掉了客厅最后一盏灯。黑暗彻底笼罩下来，却似乎比刚才那片孤零零的光亮，让人更踏实些。明天，太阳照常升起，也许该试着，让光也照进心里那些生了锈的角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