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硬硬的东西写作业
坐在硬硬的东西写作业
那把木头椅子，可真是够硬的。我小时候，几乎天天和它打交道。放学回家，书包一甩，就得在那硬邦邦的椅面上坐定，开始跟作业本较劲。刚开始坐下去那会儿还行，可时间一长，滋味就上来了。屁股底下像是硌着块没打磨好的石头，怎么挪都不舒服。身子总忍不住扭来扭去，像椅子上有刺似的。
那时候心里老埋怨，为啥家里不买把软和点的椅子呢？看着别人家软绵绵的沙发，心里别提多羡慕了。可这话从来没敢跟爸妈提。他们总说，硬椅子好，坐得直，不会驼背。这话听着在理，可我的注意力全被屁股底下的“硌”给分走了。写两个字，挪一下；算道题，又欠欠身。作业本上的字，也跟着我的不安分，变得歪歪扭扭的。
说来也怪，就在这种不停的、细微的挪动和调整中，我好像慢慢找到了一种和这把硬椅子相处的方式。不能完全放松地瘫着，得提着那么一小股劲儿，腰背自然就挺起来了。眼睛和书本的距离，好像也因此保持得刚好。那种“硌”的感觉，起初是干扰，后来竟变成了一种提醒。一走神，身子一垮，那硬木头就立刻发出抗议，把我飘走的思绪给拽回来。
硬椅子带来的不全是煎熬，它似乎悄悄帮我建立了一种“规矩”。坐姿是一种规矩，对待作业的态度，好像也在这种“不适”中被磨出来一点。因为知道坐着不舒服，反而更想快点、更专心地把任务完成。那种想赶紧从椅子上解放出来的念头，成了一种奇怪的动力。当然，偷懒的时候也有，比如把腿盘到椅子上，或者干脆跪着写一会儿，但很快就会因为更别扭而放弃，老老实实坐回去。
现在想想，那种“硬”的体验，或许比软沙发的包裹，给了成长更多一点东西。它没那么舒服，甚至有点“为难”你，但它让你保持清醒，让你没法彻底松懈。生活的很多事不也是这样吗？一帆风顺、舒舒服服的环境，人容易犯困；倒是那些有点“硌人”、需要你调整姿态去适应的境遇，更能磨出点韧劲儿来。那把硬椅子，就像一个沉默又严厉的伙伴，用最直接的方式，教会我什么叫“坐得住”。
后来家里条件好了，也换了带软垫的椅子。坐上去的那一刻，整个人陷进去，确实舒服得叹了口气。可有时候，特别是需要集中精神处理点难事的时候，我反倒会怀念起那把硬木椅子的触感。它不提供任何舒适的幻觉，就是那么实实在在地托着你，提醒着你，让你知道，你正在“坐着”，正在“做着”某件事。这种实在的感觉，在如今这个到处都软绵绵、追求极致舒适的世界里，竟显得有点珍贵了。
那把旧椅子早就不见了，可能是某次搬家时被处理掉了。但坐在硬硬的东西上写作业的那种感觉，却好像留在了身体的记忆里。它让我明白，适当的“不舒适”并非坏事，它划下了一道清晰的边界，在这边界之内，心，反而更容易沉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