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旬园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06:40:35 来源:原创内容

伊旬园

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?好像丢了什么东西,但翻遍口袋也想不起来究竟丢了什么。心里头空落落的,像被风吹过的旧谷仓,只剩下些回响。我总觉得,我们每个人心里,都藏着这么一块地方,它叫“伊旬园”。注意啊,不是圣经里那个“伊甸园”,是“旬”——十天为一旬的那个“旬”。它没那么永恒,它是有期限的,十天,或者像人生中的一个片段那么长。

我的那块“伊旬园”,在老屋的后院。那时候的天好像比现在蓝,云也走得慢。院墙根下有几株凤仙花,外婆会用它们给我染红指甲。午后总是漫长,能听见蝉鸣像潮水一样涌来又退去。最宝贝的,是埋在墙角玻璃罐里的几颗弹珠,那是我全部的财富和秘密。那时候的快乐很简单,一颗糖,一阵凉风,一只路过的蜻蜓,就能把心里那个“园子”填得满满当当。

后来呢?后来墙拆了,楼起了,凤仙花没了落脚的地方。玻璃罐或许还在哪片水泥地下沉着,但那种把弹珠对着太阳看世界的闲心,早就找不回来了。我们一路走,一路丢,把那个“伊旬园”里的东西,当作累赘,或者当作过时的玩具,抛在了身后。等想起回头去找,路上早已车水马龙,连个记号都没留下。

这大概就是成长的代价吧。我们获得了更广阔的世界,却弄丢了最初那个完整的、自给自足的小宇宙。那个园子,它不教你竞争,不催你成功,它只负责让你的指甲染上笨拙的红色,让你相信玻璃珠里藏着彩虹。这种“园子”的丢失,好像是一种集体的乡愁。不是对某个地点的思念,而是对某种生命状态的怀念——那种未被切割的、浑然天真的时光。

前几天,我在小区的绿化带边上,看见一个孩子正蹲着看蚂蚁搬家,看了足足有十几分钟。他妈妈在旁边催了几次,他都没动。那个侧影,忽然就和我记忆里的某个下午重迭了。我心里一动,或许,“伊旬园”从来不是用来永久占有的。它就是一个“旬”,一个阶段,一份限时的馈赠。它的意义,不在于我们能否回去,而在于它是否曾为我们生命最初的土壤,提供过养分。

我们再也回不去那个确切的、物理的院子了。但有意思的是,那种“园子”的感觉,却会在某些毫无防备的时刻,突然闪现。可能是在某个傍晚闻到相似的炊烟气味,可能是读到一首恰好击中心事的旧诗,也可能只是彻底放空发一会儿呆的瞬间。你会感到心里那块荒了许久的地方,忽然松动了一下,有一丝很细的暖流渗出来。那种感觉转瞬即逝,却足够真实。

所以现在我不太执着于“找回”了。我开始学着在成年的生活里,给自己辟出一点“旬”的光景。关上手机,读一本无关功利的闲书;或者什么也不做,就看着窗外的树影摇晃半天。这些时刻很短,像旬一样有期限,但正是在这些片刻里,我仿佛又能听见老后院那潮水般的蝉鸣。那个最初的“伊旬园”,或许就是以这种方式,在提醒我:有些东西丢了,但它在心里留下的印记,能让你在往后任何一段“旬”里,认出光来的方向。

推荐文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