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夜视频
夜夜视频
老张最近有点不对劲。白天上班哈欠连天，眼袋快耷拉到颧骨了。问他怎么了，他摆摆手，含含糊糊地说：“没啥，就是晚上睡得晚。”后来才从嫂子那儿听说，他是迷上了手机里的短视频。嫂子抱怨：“一躺下就开始刷，嘿嘿嘿地笑，一刷就到后半夜。那手机屏幕的光，照得他脸蓝莹莹的，跟夜猫子似的。”
这场景，你熟不熟？反正我身边，十个里有八个是这样。白天被工作榨干，到了晚上，往床上一瘫，手指头就不听使唤了，非得点开那个小小的屏幕。好像那里面，藏着一天里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。先看个五分钟放松一下，结果一抬头，嚯，凌晨两点了。心里咯噔一下，赶紧跟自己说，再看最后一个就睡。可这“最后一个”，就像秋天的落叶，扫完一层，风一吹，又来一层。
我以前也这样。觉得刷视频嘛，不就是图个乐子，放松大脑？可后来发现不对劲。我好像不是在看视频，是视频在“看”我。它太知道我喜欢什么了，一条接一条，精准地投喂。那些搞笑段子、猎奇故事、影视剪辑，像流水线上的罐头，一个模子，味道也差不多。可手指就是停不下来，脑子呢，像被温水泡着，越来越钝。关上屏幕那一刻，不是满足，反而空落落的，好像时间被谁偷走了一大块。
为什么我们总在夜里，掉进这个循环？白天，时间是别人的，是老板的，是客户的。只有深夜，窗帘一拉，世界安静下来，这时间才显得金贵。我们舍不得睡，想拼命抓住这点“自由”。短视频呢，刚好给了我们一个最不费劲的出口。不用动脑，不用选择，手指一划，快乐就来了——哪怕这快乐，浅得像碟子里的水，一吹就干。
有人说，这叫“报复性熬夜”。白天被支配，晚上就要支配时间，哪怕方式有点颓。可这“支配”是假的，我们更像是被那无穷无尽的“信息流”给裹挟了。那些精心设计的算法，比你自己还懂你的痒处在哪里，轻轻一挠，你就缴械投降。夜复一夜，我们好像看了很多，又好像什么都没记住。眼睛累了，精神散了，只剩下第二天醒来的懊恼和疲惫。
我试着改过。睡觉前，把手机放在客厅充电，坚决不带进卧室。头两天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，总觉得手里少点啥，心里空得慌。我就盯着天花板，或者听窗外的车声。慢慢地，竟然发现夜晚原来可以这么长，长到能想清楚一些白天来不及想的事。或者，就那么放空，也挺好。偶尔，还是会拿起书，看几页纸质的文字，那种沉进去的感觉，和刷视频的“飘着”，完全不一样。
当然，我不是说视频不好。它是个工具，是窗口，能让我们看到千里之外的风土人情，能学个小技巧，能会心一笑。关键可能在于，我们得拿回一点“控制权”。不是让那些闪烁的画面，来决定我们夜晚的节奏和终点。夜深了，或许我们可以问问自己：今夜，我想怎么过？是把自己交给那条没有尽头的信息河流，还是关掉屏幕，听听心里的声音，哪怕只是发会儿呆，安稳地睡去？
老张后来被嫂子逼着，睡前交手机。他开始还嘟囔，没过多久，气色倒是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。有次聚餐，他笑着说：“现在觉得，一觉睡到天亮，比啥都实在。”窗外夜色正浓，而他的眼睛，比之前亮了不少。这或许，就是找回夜晚本身的意义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