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匀巷子里两百块钱的爱情,小巷深处两百元的情缘
雨夜的巷子口
都匀的雨总是带着股黏糊劲儿,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。我撑着伞站在巷子口,望着巷深处那盏昏黄的路灯,突然想起老陈前两天喝酒时说的话:“这条巷子里啊,藏着两百块钱的爱情。”他说话时眼角堆起的皱纹像揉皱的旧报纸,手指间的烟灰簌簌地往下掉。
巷子窄得只能容两人错身,墙角的青苔绿得发黑。我数到第七家木板门,门楣上挂着褪色的布帘。推门时铃铛响了,暖黄色的灯光裹着糯米糍的甜香扑面而来。阿婆坐在竹椅上拣豆子,抬头时眼镜滑到鼻尖:“生面孔啊,吃碗甜酒酿暖暖身子?”
甜酒酿叁块钱一碗,瓷碗边缘有道细微的裂纹。我舀着糯米的工夫,阿婆突然说起二十年前的事。那时她刚租下这铺面,每天凌晨叁点起来磨米浆。有个跑运输的司机总在深夜路过,会把车停在巷口,喝两碗甜酒酿再捎上一保温桶。“后来他凑够钱买了辆二手货车,临走前塞给我两百块钱。”阿婆用围裙擦擦手,“我说这够喝大半年的,他红着耳朵说不是酒钱,是让我等着他。”
保温桶里的车票
阿婆转身从橱柜深处取出个锈迹斑斑的保温桶,拧开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。桶底躺着张泛黄的长途车票,贵阳到都匀,日期是2003年6月。票面上还粘着朵干枯的栀子花,花瓣薄得像蝉翼。
“他第叁年秋天回来的,副驾上坐着穿校服的闺女。”阿婆把保温桶转过来,底部刻着“平安”二字,“那晚他照样喝了两碗,临走多放了五十块钱在桌上。后来听说他车队常跑西南线,再没来过这边。”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,有只黑猫从屋檐跳下,碰倒了墙角的搪瓷盆。
我望着巷子里被雨水模糊的灯光,忽然理解老陈为什么说这是两百块钱的爱情。在那个工资才几百块的年代,两百块是司机熬夜跑叁趟短途的辛苦钱,是能买二十斤猪肉的阔绰,更是莽撞又郑重的承诺。如今在酒吧开瓶酒都不止这个数,可那份笨拙的心意,还锁在生锈的保温桶里。
阿婆又给我添了半勺酒酿:“前年他闺女来找过我,说老爷子临终前念叨想吃这口的甜酒酿。”她笑了笑,眼角的皱纹像绽开的菊花,“可惜啊,现在的米再也酿不出当年的味道喽。”
青石板上的脚印
雨渐渐小了,巷口传来叁轮车碾过石板的哐当声。有个穿校服的男孩跑进来,校服后背洇湿了一片。他掏出两个硬币放在玻璃罐旁,端起碗站在灶台边咕咚咕咚地喝。阿婆往他碗里加了勺桂花蜜:“慢点喝,又跟你爸吵嘴了?”
男孩抹着嘴说要去省城学汽修,他爸把录取通知书撕了。说话时他拳头攥得发白,鞋尖不停碾着地砖缝。我忽然看见二十年前那个司机的影子,或许每个时代的年轻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,进行着属于自己那场两百块钱的奔赴。
临走时阿婆往我兜里塞了把炒瓜子,铃铛在身后清脆地响了叁下。巷子深处的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,青石板上深深浅浅的水洼倒映着零星灯火。我数了数兜里的零钱,刚好剩下两百块,纸币边缘被雨水洇得有些发软。
或许明天该去老陈说的修车铺看看,据说那里也藏着故事。都匀的巷子像纵横交错的血管,每扇木门后都跳动着不一样的心事。而两百块钱的爱情从来不只是爱情,是困顿岁月里最敞亮的真心,是普通人敢于把整颗心掏出来称重的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