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女儿吃了药后要了视频
给女儿吃了药后要了视频
这事儿得从上周二说起。女儿五岁，夜里突然烧起来，小脸通红，哼哼唧唧地往我怀里钻。量了体温，叁十八度五，赶紧翻出儿童退烧药，按着说明书小心喂了下去。药是甜的，她皱着小眉头还是咽了，然后裹紧被子，呼吸渐渐沉了。我坐在床边，摸着她的额头，等着药效上来，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。
手机就在这时候震了一下。是孩子她爸发来的消息：“烧退点没？拍个小视频我看看。”他在外地出差，心里惦记着。我回了句“刚吃了药睡了”，手指却停在屏幕上。是啊，拍个视频吧，让他也安心。我调暗了屏幕光，对着女儿睡熟的脸，轻轻录了十几秒。昏暗的台灯下，她睫毛安静地垂着，烧好像退下去一点了。我把视频发过去，心里莫名踏实了些。这不就是我们这代父母最寻常的操作么？
可等女儿睡稳，我自己却有点睡不着了。我翻着手机里那个短短的视频，忽然觉得有点陌生。什么时候开始，“拍个视频”成了我们表达关心、记录状态、甚至寻求安慰的第一反应？从前孩子生病，父母大概是整夜守着，用体温计、用手心感知温度，那份焦灼是藏在沉默的抚摸和一次次换毛巾里的。现在呢？现在我们的第一反应，往往是点亮屏幕，记录，然后分享出去。那份实实在在的“在场”，似乎有一部分，悄悄转移到了那块小小的发光屏幕上。
这让我想起女儿更小的时候。她第一次翻身，第一次坐稳，我和她爸争着拿手机拍，总怕错过。后来回头看，那些视频大多存在硬盘里，再没打开过。真正刻在脑子里的，反而是手机没电时，纯粹用眼睛记住的瞬间：她咧开没牙的嘴笑，阳光正好照在她绒毛上的样子。我们太依赖镜头了，好像不经过镜头的确认，那一刻就不够真实，不够“值得”。这份依赖，是不是也让我们错过了什么更原始、更直接的感受呢？
我不是说记录有错。远方的亲人能隔着屏幕看到孩子安睡，这份科技带来的慰藉实实在在。但问题可能在于那个“要了视频”的“要”字。它变成了一种习惯性的指令，一种对可视化证据的索取。仿佛没有那段数据流，我们的担忧和关爱就找不到落脚的地方。孩子的病，成了一件需要被“展示”和“汇报”的事情。那份只属于父母与孩子之间，无需旁证、密不透风的守护感，会不会因此被稀释了？
天快亮的时候，女儿醒了，烧退了大半，嚷着要喝水。我抱起她，喂水，擦汗，感受她小小身体靠在我怀里的温度和重量。那一刻，我没想拿手机。我就想好好抱着她，感受她的呼吸平稳下来，用我的手而不是屏幕，去确认她的好转。那份安心的质感，是任何高清视频都给不了的。
后来她爸打电话来，声音里还是着急。我说，别担心，烧退了，在我怀里赖着呢。他问，怎么没再拍个视频？我顿了一下，说，光顾着抱她了，忘了。电话那头也静了一会儿，然后他笑了，说，抱着就好。是啊，抱着就好。有些东西，比如健康，比如爱，它的证据不在镜头里，而在温度里，在呼吸里，在那个忘了拿起手机的、全心全意的拥抱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