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月六香天气
丁月六香天气
这天气的名字，听着就有点古里古怪，是吧？“丁月六香”，像是从老黄历上随手撕下来的一页，又像是哪个文人喝醉了酒，信口诌出来的词儿。可你别说，这词儿里头，还真藏着点儿意思。
我说的这“丁月”，不是什么正经的月份。老辈人讲干支纪年，甲乙丙丁，这“丁”火，是微弱的火苗，是烛光，是炉灶里将熄未熄的那一点暖红。配上一个“月”字，你想啊，那不是一轮清冷冷的月亮，倒像是农历里那些个夜晚，天刚擦黑，家家户户窗子里透出的、被夜色晕染开的、毛茸茸的灯光。不亮堂，但踏实，照着归家的人。
那“六香”就更妙了。不是一种香，是六种。你闭上眼睛琢磨琢磨：这时候节，早晚的风里，是不是夹着点儿新收的稻秆晒干后的清气？那是第一香。谁家院子里的桂花，趁着夜凉，偷偷摸摸地散出甜丝丝的味儿，顺着墙根溜出来，这是第二香。灶上煨着的汤，“咕嘟咕嘟”地响，排骨的肉香混着莲藕的粉香，从厨房的纱窗缝里挤出来——第叁香。还有呢，晚饭后父亲泡的那杯浓茶，袅袅的热气带着苦涩的茶香；阳台上忘了收的衣衫，被这特别的晚风一浸，满是日头晒过的、干净蓬松的味道；最后一种香，说不清道不明，兴许是泥土在降温时吐纳的气息，又或者是远处不知名的野花，集体送来的一份薄礼。
这六种香气，不霸道，不争先恐后。它们像约好了似的，在这个“丁月”的黄昏里，慢悠悠地、一团和气地混在一起。你走在巷子里，深深吸一口气，它们就全来了，分不出彼此，只觉得一股子复杂又妥帖的暖意，顺着鼻腔，一直落到心坎里。这哪里是单纯的天气，这分明是一整个季节的魂儿，化在了空气里。
这种天气，最适合发呆。搬把竹椅坐在自家小院里，什么事也不用干。你会看见天色是怎样一分一分地，从透亮的蟹壳青，染上些微的烟紫，最后沉淀成一种安稳的黛蓝。空气的味道也在变，白天的燥气沉下去了，地气凉飕飕地往上返，和那些香气一中和，吸到肺里，清清凉凉，又带点温存的底子。这时候，脑子里那些乱麻似的烦心事儿，好像也被这空气滤了一遍，轻了不少。
我总觉得，这“丁月六香天气”，是一种提醒。它提醒你，日子不必总是赶路。你看那灯火，那香气，哪一样是急匆匆的？它们都是慢功夫，是时间慢慢熬、慢慢酿出来的。我们的生活里，塞满了各种快的东西，快的消息，快的交通，快的满足。可有些滋味，偏偏就得慢下来，才能咂摸得到。就像这六香，你若是在空调房里紧闭着窗户，或是低着头只顾刷手机快步走过，那是一丝也领略不到的。
你得停下来，把自己交给这个傍晚。让那混合的香气，像水一样漫过你。你会想起很多平常记不起的事：童年某个同样味道的傍晚，母亲在楼下喊你回家吃饭；很久以前一次无言的散步，身边人的衣角似乎也带着这样的风的气息。这些记忆的碎片，被这特定的天气、这独特的“六香”给勾了出来，平平整整地铺在心上。
所以说，这天气金贵。它不常有，得碰。碰上了，就是一份福气。它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景观，没有霞光万丈，也没有白雪皑皑。它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傍晚，因为有了这恰到好处的光线，这恰如其分的风，和这六种恰逢其会的香气，便成了独一无二的“丁月六香”。它像生活里一个温柔的顿号，让你喘口气，让你知道，除了往前奔，还能有这么一种“呆着”的状态，挺好。
下次，如果你也感觉晚风的味道不太一样，别急着回家关门。站一会儿，数一数，能不能也凑齐这六种香。闻到了，今天就没白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