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交车的水5
公交车的水5
那天下午，我挤上了那趟熟悉的5路公交车。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，混着汗味、尘土味，还有点儿说不清的陈旧气息。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站着，手拉着头顶的横杆，随着车子的晃动轻轻摇摆。
就在我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时，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。低头一看，哎呀，不知什么时候，车厢地板上积了一小滩水。水渍不大，但清晰地映出头顶灯管的模糊光晕。
“这水哪儿来的？”我心里嘀咕着。抬头看看，车顶没有漏雨的痕迹。难道是有人洒了饮料？可看着又不像。那水就那么静静地摊在那里，像一面小小的、被踩脏了的镜子。
车子晃晃悠悠地开着。每到一站，上下车的人流都会不自觉地避开那滩水。有人轻巧地跨过去，有人皱着眉绕开，还有个提着菜篮的大妈小声抱怨：“这车上怎么还积水了？”但没人去深究这水的来历，大家只是默契地绕着走，仿佛那是什么看不见的结界。
我忽然觉得这场景挺有意思的。在这辆每天载着几百人的公交车上，在这么多双眼睛底下，一滩来历不明的水就这么存在着。它像个小小的谜题，被所有人看见，又被所有人忽略。
水的来处是个谜
我忍不住开始琢磨。会不会是空调滴水？可这老式公交车，空调时好时坏的。或者是哪个乘客雨伞上滴落的？但今天明明是个大晴天。再不然，是清洁工拖地后没弄干？我看着那水的清澈程度，又觉得不太像。
正当我胡思乱想时，司机师傅大概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了什么。到了一个红灯路口，他解开安全带，从驾驶座旁边拎出条半旧不新的毛巾，走到车厢中部，蹲下身，默默地擦掉了那滩水。动作熟练得很，好像这事儿他常干似的。
“师傅，这水哪儿来的啊？”我终于没忍住，开口问道。
司机头也没抬，继续擦着地：“老毛病了，这车年纪大了，密封条不行。有时候过积水路面，或者洗车的时候，水就渗进来了。修过几次，好一阵子，又这样。”他说得平淡，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。
原来如此。不是什么神秘事件，只是岁月在钢铁之躯上留下的小小印记。可不知道为什么，知道答案后，我反而有点失落。那滩水失去了它的神秘感，变成了一个普通的、对于老化与磨损的问题。
但转念一想，这不正是生活的常态么？我们每天穿梭在城市里，乘坐着这些布满岁月痕迹的交通工具。每一道划痕，每一处锈迹，每一滩不明来历的水，其实都在讲述着什么。只是我们太匆忙，很少停下来听听这些沉默的故事。
绿灯亮了。司机回到驾驶座，发动车子。刚擦过的地方还留着深色的水渍印子，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光。车厢继续摇晃，人们继续沉默，那滩水消失得无影无踪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可我知道它存在过。就像我知道这辆公交车还会继续它的行程，载着不同的人，经过相同的站台。也许明天，也许下个雨天，又会有新的水渍悄悄出现在某个角落。然后被某个人注意到，被司机师傅擦掉，完成一次小小的、无人注意的循环。
下车的时候，我特意看了眼刚才积水的位置。地板已经干了，只留下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痕迹。走出车站，傍晚的风吹在脸上，我忽然觉得，这座城市里藏着太多这样的瞬间——短暂，寻常，却莫名其妙地让人记得住。
那滩水到底是什么呢？现在我想，它可能只是生活本身的一个小小隐喻。普通，持久，总会找到缝隙渗进来，然后被我们这些匆匆过客，要么绕开，要么擦去，继续赶自己的路。而公交车还是那辆公交车，晃晃悠悠地，开往下一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