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拍 第1页
自拍 第1页
翻出抽屉里那本旧相册，塑料膜在手指下沙沙响。第一页贴着的，是张巴掌大的照片——我人生中第一张自拍。背景是老家泛黄的墙，十四岁的我举着台笨重的胶卷相机，胳膊伸得老直，脸几乎占了半个画面，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。那时候哪懂什么角度、光线，纯粹是觉得新奇：原来我也可以这样，把自己框进那个小小的取景框里。
现在想起来，那个笨拙的姿势里，藏着一股子天真的勇气。没有滤镜，没有美颜，连拍成什么样都得等照片洗出来才知道。可那份期待是实实在在的，像等一颗不知道滋味的糖。洗出来一看，脸是歪的，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，可眼睛亮晶晶的，那种高兴劲儿，好像要顺着相纸溢出来。
如今手机举起来，“咔嚓”一声，立刻就能看见自己。我们太熟悉这个过程了，熟悉到几乎忘了，最初对着镜头端详自己的那份心情。自拍这件事，早就不只是“拍张照片”那么简单。它成了我们和自己对话的一种方式，一种无声的自我表达。
有时候我会想，我们到底在拍什么呢？是拍今天精心搭配的衣服，还是拍身后那片好看的天空？好像都是，又好像不只是这些。更多时候，我们是在捕捉一种“此刻”的状态。那个瞬间的心情，那个当下的自己，想用一种看得见的方式存下来。就像在日记本上写下一行字，只不过，这支笔换成了镜头。
翻翻手机相册，里面的自拍简直像一部个人编年史。有熬夜加班后疲惫却完成任务的释然，有第一次学会新发型的雀跃，也有只是某个下午阳光太好，觉得不记录下来可惜了的随意。这些照片连起来，拼出的不是一个完美的形象，而是一个活生生的、有情绪起伏的人。它们不总是精致的，但都是真实的片段。
自拍也像一面随身携带的小镜子。不是用来挑剔哪里不够好，而是让你停下来，看看自己。今天气色怎么样？心情是明是暗？有时候看着镜头里的自己，会突然意识到：“哦，原来我最近有点累”，或者“嘿，今天状态不错嘛”。这种即时的自我观察，有种奇妙的力量。
当然，我们也会挑出最好看的那几张，分享出去。这没什么不对，就像我们会把房间收拾整齐了再请朋友来玩。分享的，是那个我们希望被看到的、美好的侧面。只要心里明白，这只是一面，而不是全部。就像我那本旧相册，往后翻，还有第2页、第3页……有各种表情、各种模样的我，它们合在一起，才完整。
那张十四岁的自拍还贴在老地方，像素低，颜色也旧了。可每次看到，心里还是会软一下。那个男孩那么用力地笑着，朝着未来，朝着无数个还未诞生的“此刻”用力挥手。现在我又举起手机，屏幕里的脸早已褪去稚气。但按下快门的那个念头，好像从来没变过——就是想对此时此刻的自己，轻轻说一声：“喂，我在这儿呢。”然后，把这一页，存进永远也拍不完的人生相册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