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叁比比东下水道
唐叁比比东下水道
那天晚上雨下得特别大，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噼啪作响。老城区那片年久失修的下水道系统，到底还是撑不住了。路面积水能没过小腿，市政抢险队的黄色警示灯在雨幕里一闪一闪的。我作为报社派来跟进现场的记者，穿着不合身的雨衣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。
就在抢险队打开一个主井盖准备疏通的时候，手电筒的光照下去，泥水里好像漂着什么东西。几个工人师傅嘀咕着，用长钩子试着拨弄。捞上来的，是两样完全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玩意儿——一个巴掌大、雕刻极其精细的木头人偶，看衣着样式，像古装剧里的角色；另一样，是个残破的金属徽章，上面隐约能看出蜘蛛纹路的浮雕，虽然糊满了污泥，但在强光下边角还反射着一点暗沉的金光。
“这啥呀？谁家孩子的玩具掉进来了吧？”一个年轻工人擦了把脸上的雨水。老师傅眯着眼看了看，摇头：“不像。这木头，像是紫檀的，沉得很。这徽章……有点邪性。”
东西被暂时放在一边的塑料布上。我凑近了看，心里咯噔一下。那人偶的面容，竟有几分像某部很火的动漫里的主角，叫唐叁来着？而那蜘蛛徽章，让我瞬间联想到里面那个叫比比东的反派角色。这巧合也太离奇了。雨声嘈杂，但围着这俩物件的几个人，一时间都没说话，只有哗哗的水声。
下水道是个挺有意思的地方。它藏在城市光鲜亮丽的地面之下，日夜不停地吞吐着我们的生活污水和废弃品。它什么都能容纳，也什么都能掩盖。掉进去的，可能是不小心滑落的戒指，也可能是刻意丢弃的秘密。这两样带着强烈“角色”印记的东西，是哪个狂热粉丝的珍藏，还是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的碎片？
我试图在脑子里勾勒画面。也许是个沉迷于二次世界的少年或少女，曾经无比珍视这些代表着“强大”与“执念”的象征物。生活里或许遇到了巨大的挫折，学业、家庭、或是无法言说的孤独，让那份曾经带来慰藉的寄托，突然间变得沉重而刺痛。于是在某个心灰意冷的时刻，选择将它们彻底抛入这城市最肮脏、最不见天日的深处，仿佛这样就能切断与过去某种情感的联结。这是一种充满仪式感的诀别。
当然，也可能没这么复杂。就是个简单的意外。搬家时的慌乱，打扫时的失手，东西从破损的窨井盖缝隙滑落，从此沉入黑暗。那个蜘蛛徽章，说不定只是某个小众摇滚乐队的纪念品。但那个紫檀木人偶的工艺，实在不像批量生产的玩具。它承载的“匠心”分量，和它被发现的“污秽”环境，形成了刺眼的对比。
抢险队的老班长蹲下身，用戴着污渍手套的手，小心翼翼地把两样东西分开，装进了不同的证物袋。“交给警察吧，让他们头疼去。”他站起身，又招呼工友们继续干活。疏通下水道是正事，这突如其来的插曲，不过是今晚雨夜的一个小小谜团。城市的消化系统亟待解决，没人有工夫深究这两件“文物”的来历。
雨渐渐小了。我看着那两袋东西被拿走，心里却像被那下水道的水浸过，有点沉，又有点空荡荡的。它们曾经的主人，是否知道东西在这里被发现？是否已经走出了当初将其抛弃时的心境？每件被丢弃的物品背后，都可能连着一段情绪的“下水道”。我们把负面情绪、破碎关系、失败过往，那些不愿再面对的东西，也进行着一种“排放”与“处理”。只是，下水道会堵塞，需要疏通；心里的那些东西，真的能一弃了之吗？
天亮后，积水会退去，路面会恢复整洁。这个小小的插曲大概不会见报，它不够“新闻”。但那两样从黑暗水底重见天光的物件，那个唐叁的人偶，那个比比东的徽章，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，无意间捅开了一个对于“寄托”与“舍弃”的思考孔洞。光透进去的瞬间，你看到的不是答案，而是更多细密的、漂浮的尘埃。生活本身，或许就是不断地收藏与丢弃，只是有时候，我们丢弃的地点，未免太过决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