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说图区
小说图区
老陈点开那个叫“小说图区”的版块时，窗外正下着雨。他其实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儿，大概是最近太闷了，想找点不一样的东西看看。这名字听着就有点旧，像是十年前互联网角落里没扫干净的灰尘，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吸引力。
页面刷出来，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弹窗和闪烁的广告。布局简单，甚至有点笨拙。帖子按时间顺序排列着，最新的一条停留在叁年前。老陈握着鼠标，往下慢慢滚动。这种感觉很奇怪，像走进一间废弃的老书店，空气里飘着陈年纸张的味道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
置顶的几个帖子，标题取得都挺有意思。一个叫《给“青石巷”配张脸》，楼主写了一段几百字的环境描写，阴雨天的旧巷子，青石板路湿漉漉的。底下跟了十几张图，有手绘的水墨风格，有用软件合成的朦胧照片，甚至还有一张不知哪个古镇的实拍。每张图下面，都有人讨论：“我觉得第叁张的色调对了，但少了点苔藓的绿。”“楼主文字里的潮湿感，好像没完全画出来。”他们不是在单纯夸图好看，而是在认真地“对答案”，试图把文字里那个飘渺的世界，用一个视觉的锚点固定下来。
老陈来了兴致，点开一个更老的帖子，《寻找我梦里那座塔》。发帖人只丢下一段非常私人、甚至有些支离破碎的描述：“塔是木质的，很高，但歪着，好像随时会倒又永远倒不了。顶上挂着一串生锈的铁铃，没有风也在响。”后面的跟帖时间跨度长达五年，每隔几个月或一两年，就有人贴上一张自己偶然拍到的、或画出来的“歪塔”。有雪景里的，有夕阳下的，有只剩剪影的。最新的一张，是个模糊的数码绘画，塔身扭曲成一种超现实的姿态，底下只有一行字：“昨晚梦见，大概长这样。”
他看了很久。这里没有争吵，没有急于博取眼球的标题党。更像是一个由无数陌生人接力进行的、安静而漫长的工程。每个人都在试图用图像，去呼应、去填补、去延展另一段文字所打开的空间。那个核心的吸引力，或许就是一种“视觉的共谋”。作者抛出一个模糊的意象，像扔进水里的一颗石子，而读者们用自己积攒的月光、铁锈、木纹和雨渍，一圈一圈地，把那个涟漪补成一片可以凝视的湖。
老陈忽然想起自己高中时写过的一个故事，里面有个怎么也想不清楚具体模样的火车站。他犹豫了一下，注册了一个账号，把那段描述敲了进去。点击发布后，页面刷新，他那条新帖子孤零零地挂在最上面，时间戳是崭新的。
他关掉网页，雨还没停。心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动了一下。他知道可能很久都不会有人回复，也可能永远没有。但那个对于火车站的形象，已经被他抛进了这片安静的“图区”，它不再只压在他一个人的记忆里了。这感觉，有点像把一封没有地址的信，投进了一个或许根本不通往任何地方的邮筒，却因此获得了奇特的轻松。
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，老陈想着，那个木塔的铃铛，在某个人的屏幕里，是不是还在无声地响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