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叁奔驰车干白结
陈叁奔驰车干白结
陈叁把车停在巷口的时候，天刚擦黑。那辆黑色的奔驰，像一头疲惫的巨兽，趴在这片老破小的居民区边上，显得格格不入。车门打开，陈叁没立刻下来，就那么坐着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。车里还残留着中午的烟味，混着真皮座椅那股子挥之不去的、属于“体面”的味道。他盯着仪表盘上那个小小的里程数，看了好一会儿，忽然就笑了，笑得有点干，有点涩。这车，这他当初拼了命也要挣来的“脸面”，如今像个精致的笼子。
“干白结。”他嘴里轻轻吐出这叁个字，像是念一句咒语。这不是什么行业黑话，是陈叁自己发明的词儿。干，是拼命干；白，是白忙活，一场空；结，是结果，也是了结。这叁个字连在一块儿，就是他这十年的注解。十年前他揣着几百块从村里出来，在工地上搬过砖，在夜市摆过摊，后来机缘巧合，跟着人跑运输，倒腾建材，风里来雨里去，总算混出了点人样。买这辆奔驰的时候，他觉得人生到了顶峰，油门一踩，耳边都是风声和羡慕声。可这顶峰啊，站上去才知道，四面都是下坡路。
生意越来越难做。账期拖得老长，叁角债缠成一团乱麻，今天李总要打点，明天王局要应酬。奔驰的油钱、保养钱、保险费，每个月雷打不动地往外流。车是越来越好，可口袋里的现钱，却越来越薄。老婆孩子住在城西的电梯房里，他常常半夜才回去，身上不是酒气就是疲惫。儿子跟他都不亲了，觉得爸爸就是个会赚钱的陌生人。有时候他看着这辆擦得锃亮的车，会觉得恍惚，到底是他拥有了车，还是这车，把他给困住了？
昨天，最大的那个客户老赵，电话里打着哈哈，说货款还得再缓两个月。陈叁听着，心一点点往下沉。他没吵没闹，客气地挂了电话。然后开车去了江边，吹了一下午的风。他想起老家门前那棵老槐树，夏天的时候，树荫底下特别凉快，他爹总爱在那儿编竹筐，一编就是一下午，不急不躁的。那时候日子慢，心里也踏实。现在呢？现在他脚下油门一踩就能飙到一百二，可心却慌得没处安放。
今天下午，他做了一个决定。他约了二手车行的朋友，明天来看车。这个决定做出来，心里那块堵了许久的石头，好像“咯噔”一下，松动了。不是破产，不是走投无路，他就是忽然觉得，该“结”了。结掉这份用豪车撑起来的、虚浮的体面，结掉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疲惫。他想起第一次拿到车钥匙时的狂喜，和现在方向盘握在手里的沉重，仿佛隔了一辈子。
巷子深处飘来饭菜香，谁家在炒辣椒，呛呛的，却满是生活气。陈叁终于推门下车，锁了车，却没像往常那样回头留恋地看一眼。他往巷子里自家那套老单元房走去，步子开始有点沉，后来越走越轻快。他知道，卖了车，资金周转的难题能缓一大口气，他能有更多时间陪陪儿子写作业，能和老婆好好吃几顿不接电话的晚饭。至于面子？他觉得，能让自己和家人心里踏实、舒坦，那才是最大的面子。
夜彻底黑下来，老楼的窗户里透出零零星星的、暖黄色的光。陈叁摸出钥匙，插进那扇斑驳的单元门。他想，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，他会坐地铁，或者骑共享单车，去开始新的、或许没那么耀眼，但每一步都踩得更实在的日子。那辆奔驰，会载着另一个人的梦想或烦恼，驶向别处。而他的“干白结”，终于在今晚，自己亲手画上了一个句点。这个句点，不是结束，是另一种开始。风从巷口吹过，轻轻的，把那些对于速度与虚荣的喧嚣，都带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