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耕了妈妈荒废的田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07:20:29 来源:原创内容

儿子耕了妈妈荒废的田

老家的院子后面,有那么一垄田,荒了好些年了。野草长得比人还高,藤蔓纠缠着,风一吹,窸窸窣窣的,像在低声叹气。那是妈妈的田。从前,那里可热闹了,四季的瓜果蔬菜,绿油油、红艳艳的,养活了我们一家子的胃,也装点了妈妈大半辈子的时光。

后来,我们兄妹几个像蒲公英的种子,被风吹到了城里。妈妈也老了,腰腿不利索,提半桶水都喘得厉害。那田,便一年一年地荒下去。每次回家,我都能从妈妈望向那片荒地的眼神里,读出点什么。那不是惋惜,倒更像是一种……一种安静的告别。她把锄头挂在墙角的钉子上,再也没取下来过。

今年清明回去,不知怎的,我看着那片荒芜,心里头忽然很不是滋味。它荒在那儿,好像把妈妈的一部分精气神也给带走了。城市里的生活忙得脚打后脑勺,可那片荒地,却总在某个加班的深夜,模模糊糊地晃在眼前。我寻思着,是不是该做点什么。

五一长假,我没像往年一样出去凑热闹,而是买了张车票,径直回了老家。从杂物间找出那把锈迹斑斑的锄头时,妈妈愣了一下,张了张嘴,最后只是轻声说:“那草根深,难弄,别累着。”我没接话,扛着锄头就下了田。

第一锄下去,我就知道小看它了。泥土板结得像块铁,野草的根茎盘根错节,死死地抓着大地。没干十分钟,手心就起了泡,汗水糊住了眼睛,腰也酸得直不起来。我扶着锄头柄,大口喘气,心里直打退堂鼓:我这是图啥呢?花钱雇人弄,或者干脆让它荒着,不都行吗?

可就在我抬头擦汗的间隙,我看见妈妈不知何时搬了个小凳,坐在了屋檐下。她没看我,只是望着田的方向,阳光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,她的侧影很安静。那一瞬间,我忽然明白了。我耕的哪里只是一块田啊,我是在打捞一段被岁月沉没的时光,是想把妈妈那份舍不得又力不从心的念想,从荒草里给拽出来。

这念头一出来,手上竟又有了力气。我一点点地刨,一丛丛地清。硬土块被敲碎,深藏的草根被掘起,露出下面黝黑湿润的、真正的泥土。这个过程,枯燥,疲惫,但又有一种奇特的踏实感。每一寸被清理出来的土地,都像一句无声的对话,我和这片土地,和过去的岁月在对话。

花了整整叁天,这片田总算有了个模样。新翻的泥土在太阳下散发着好闻的腥气,松软,蓬松,等待着新的生命。我去镇上买了些菜秧,番茄、辣椒、茄子,都是妈妈以前常种的。我弯着腰,学着记忆中妈妈的样子,笨手笨脚地把它们栽进土里。妈妈这次走了过来,蹲在田埂上,用手指轻轻按了按我栽苗周围的土,说:“这儿,得再按实些,不然根吃不住力。”

她的手,粗糙,布满老茧,按在泥土上,那么自然,那么和谐。那一刻,仿佛这片土地的“记忆”被激活了。它认出了这双手,而妈妈的眼睛里,也久违地亮起了一种光,那是一种与土地重新联结的、笃定的光。

如今,那些小苗已经挺直了腰杆,在风里轻轻摇着。我回了城,妈妈在电话里,不再只是问“吃饭了没”“忙不忙”,她会说:“茄子开紫花了”,“辣椒结了,小小的,尖尖的”。我们的话题,因为这片重新焕发生机的土地,变得湿润而具体。

土地从来不会真正荒废,它只是在等待。等待一双愿意流淌汗水的手,等待一颗愿意俯下身来的心,去唤醒它深藏的生机。我耕了妈妈荒废的田,仿佛也耕过了她渐渐沉寂的晚年。那里长出的,将不只是一季的蔬菜,更是一份绵长的陪伴,和一种向下扎根的踏实。这大概就是所谓的“传承”吧,它不在轰轰烈烈的大事里,就在这一锄一犁,一苗一叶的寻常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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