傻子长个驴一样东西
傻子长个驴一样东西
村里人都说,二牛是个傻子。这话说得不冤,你瞧他,叁十好几的人了,成天就蹲在村口老槐树下,看着来来往往的人,咧着嘴傻笑。问他笑啥,他就指着天,含糊地说:“云……像驴。”大家伙儿听了,更是哄笑一片,这傻子,看云都能看成驴。
二牛最宝贝的,是他那头老黑驴。那驴也老了,毛色不再油亮,走路也慢吞吞的。可二牛待它,比待自己还上心。自己饿了,啃个冷馍就行,可驴的草料,他一定得挑最鲜嫩的,夜里还得起来添一次。村里人逗他:“二牛,你这驴,比你爹还亲吧?”二牛就认真地点点头:“嗯!它好,它不骂我傻。”
老黑驴背上,永远驮着两个旧箩筐。那是二牛的“百宝箱”。左边筐里,是些破铜烂铁,烂了的锄头、生锈的镰刀,都是他从沟里、路边捡回来的。右边筐里,倒是有些稀罕物:光滑的鹅卵石,形状奇怪的树根,还有五彩的碎玻璃片,在太阳底下能反出光来。别人眼里的破烂,到了二牛这儿,都成了“好东西”。他常拿着那些石头、树根端详半天,嘴里嘟嘟囔囔,也不知在跟谁说话。
有一天,村里来了个收旧货的,眼镜片厚得像瓶底,推着辆自行车,车把上挂着个喇叭,哇啦哇啦地响。他转悠到老槐树下,看见了二牛筐里的东西,眼睛在那堆破铜烂铁上扫过,没啥兴趣。可当他的目光落到那几块树根和鹅卵石上时,却一下子定住了。他蹲下身,拿起一块其貌不扬、疙瘩瘩的树根,翻来覆去地看,手指头还在上面摩挲着。
“傻子,这东西……你从哪儿弄来的?”收旧货的口气有点急。二牛警惕地把树根抢回来,抱在怀里:“我的!不卖!像……像个小狗儿。”收旧货的推了推眼镜,掏出几张红票子,在二牛眼前晃:“这个,换你那个,成不?能买好多馍,给你,也给驴买豆饼。”周围的人眼睛都直了,那可得是二牛捡好几个月破烂也挣不来的数。可二牛只是瞥了一眼票子,把头摇得像拨浪鼓,抱着他的树根和石头,躲到老黑驴后面去了,嘴里念叨着:“不卖……是我的‘好东西’。”
收旧货的叹口气,摇摇头走了。这事儿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村子。有人说,那傻子是真傻,到手的钱都不要。也有人说,没准那树根真是个值钱的玩意儿,是个“老物件”呢!可二牛不管这些闲话,依旧每天捡他的“好东西”,对着他的石头树根说话,伺候他的老黑驴。只是打那以后,他看那些石头的眼神,好像更专注了,仿佛那里面真藏着另一个别人看不懂的世界。
老黑驴打了个响鼻,用头蹭了蹭二牛。二牛就笑了,从怀里掏出那块“像小狗儿”的树根,凑到驴眼前:“你看,像你小时候不?”驴当然不会回答,只是安静地站着。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混在一起,分不清哪个是人,哪个是驴。那些对于值钱不值钱的议论,对于傻子精明的猜测,在这一刻,都显得有点远,有点没意思了。或许,人眼里看得见的价码,和二牛心里那份认准了的“好”,从来就不是一杆秤上的东西。他守着这份“好”,就像老驴驮着他,一步一步,走得踏实,走得心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