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人在上一人在下3
一人在上一人在下3
老张和老李，住一个单元楼，门对门。老张住叁楼，老李住二楼。这“一人在上一人在下”，不光是说楼层，更像是说俩人的日子。
老张呢，退休前是个小领导，说话习惯带着点“指示”的味道。现在退了，劲儿还没过去。阳台养花，他得探头看看楼下老李那几盆，然后悠悠来一句：“老李啊，你这杜鹃得勤剪枝，不能任它疯长。” 老李在楼下“嗯嗯”应着，手里的水壶不停，心里却想：我这几十年不也养过来了嘛。
老李是技术工出身，话少，手巧。家里什么东西坏了，他总能捣鼓好。有回老张家水管漏了，急得团团转。老李拎着工具箱就上去了，叁下五除二，搞定。老张递烟，嘴上说着“还是你在行”，但那语气里，总有点“这毕竟是体力活”的意味。老李擦擦手，笑笑，没多说。
这楼上楼下的关系，微妙得像踩平衡木。你说老张看不起老李？也不全是，有事真找。你说老李心里没点想法？恐怕也不是，但他好像懒得计较。这“一人在上一人在下”的局面，就这么保持着一种奇特的稳定。邻居们看了，有时觉得老张太拿架子，有时又觉得老李太闷，可人家俩，就这么处了几十年。
转折在一个下午。老张下楼摔了一跤，坐在地上，疼得直冒汗。正巧老李买菜回来，一见，二话没说，撂下菜就把他扶起来。去医院，跑手续，都是老李忙前忙后。老张的儿子在外地，电话里急得不行，老李对着电话只说：“放心，有邻居。”
那几天，老李天天上楼，给老张送饭，帮着挪动。话还是不多，但做的都是实在事。老张躺在床上，看着老李忙活的背影，心里那点一直端着的东西，好像突然就塌了一块。他想起自己以前那些“指导”，脸上有点烧得慌。
等老张能下地了，他拉着老李，非要请他喝酒。两杯下肚，老张的话匣子打开了，说的却不是风光往事，而是些家长里短，甚至说了点从不与人言的烦恼。老李呢，还是听着，偶尔点点头，碰个杯。那晚，老张忽然觉得，这“上”和“下”，好像有点模糊了。或者说，从来就不该那么清楚。
打那以后，老张再探头看花，话变了：“老李，你这盆长得精神，给我传授点秘诀？” 老李仰头笑笑，真就慢悠悠说上几句。有时候，老张家做了好菜，也会端一碗下来。那扇总是关着的门，开合的次数多了起来。
有天傍晚，我看见他俩在楼下小花园下棋。老张皱眉思考，老李气定神闲。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，混在一起，分不清谁是谁的。我突然觉得，这“一人在上一人在下”，或许从来就不是固定不变的。就像这楼梯，你上我下，交错而过，或者并肩同行，都是常态。真正的邻里关系，或许就是在这一上一下的日常磨合里，找到了那份平实的支撑。没有谁一直在上，也没有谁甘愿总在下，彼此需要，彼此照应，这日子才能过得稳当，过得有温度。
现在，他们还是楼上楼下。但那种微妙的张力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松弛的默契。老张依然会说他的见解，老李依然会做他的实事，可空气里流动的，是平等与自在。这大概就是生活教给他们的，最朴素的道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