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旺的大肉蝰进了
老旺的大肉蝰进了
老旺蹲在自家后院那口半人高的陶缸前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着的烟，就那么愣愣地盯着缸里。缸底铺着湿润的黄沙，几条肥硕的、肉虫子似的东西，正懒洋洋地蠕动着。这就是老旺的宝贝——大肉蝰。
这“大肉蝰”可不是什么蛇，是老旺他们这地方对一种稀有土鳖的土叫法。这玩意儿长得嘛，确实不太美观，黑褐色的身子，一节一节的，爬起来慢吞吞。可你别小瞧它，在老旺眼里，这可是会爬的金疙瘩。据说药用价值极高，市面上论克卖，金贵着呢。老旺伺候它们，比伺候祖宗还上心。
“进了……真进了……”老旺喃喃自语，伸手想去碰，又缩了回来，生怕惊着这些“财神爷”。他说的“进了”，不是指虫子爬进了沙里，而是指他盼了小半年的那件大事——这批种蝰，终于成功交配，母蝰肚子里带了卵，眼看就要产仔了。这意味着，他投进去的本钱，总算看见了翻倍的苗头。
老旺养这大肉蝰，纯粹是半路出家。早几年他在城里工地干活，摔了腰，干不了重活，才回了老家。一次偶然听人说起这稀罕物的行情，心里就活了。他这人，认死理，肯下笨功夫。把攒下的那点钱全投了进去，引种、学技术、弄场地，就守着后院这几口缸。村里人开始都笑话他，说老旺想钱想疯了，鼓捣些恶心虫子。老旺也不吭声，就闷头搞他的“生态循环”。他不用那些催长的药，就琢磨着用发酵的豆渣、麦麸，配上些自己采的草药叶子喂，他说这样养出来的蝰，药性才“正”。
养这东西，风险可不小。温度湿度差一点，可能一夜之间就死个精光。头一年，老旺就吃了大亏，一批快成年的蝰，因为陶缸挨着西墙，夏天太阳晒得过了头，全热死了。老旺蹲在缸边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，眼泪都没掉，就是眼睛红得吓人。老伴儿劝他算了，他摇摇头：“再试一次。”
这次，他下了血本，把后院搭起了遮阴棚，还弄了个自动喷水雾的装置，虽然简陋，但管用。他天天记录温度湿度，像看护早产婴儿一样。这其中的门道，关键就在一个“养”字。不是胡吃海塞地养，是顺应它们天性地“慢养”。你得懂它的脾气，冷了热了，干了湿了，它不会说话，全靠人观察。老旺现在闭着眼睛，手往缸里一探，就知道舒不舒服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。你看现在缸里这几条母蝰，个头明显大了，行动也越发迟缓，那是要“卸货”的征兆。老旺心里那坛子蜜，这才算真正化开了。他盘算着，等这批小蝰孵出来，长到明年，就能见到回头钱。不光能还清借款，还能把后院再扩一扩。他甚至想着，要是真成了，就把这“慢养”的法子，教给村里几户实在过不下去的人家，带着一起干。
夕阳西下，余晖给后院镀了层金边。老旺终于点着了那根烟，美美地吸了一口。缸里的大肉蝰，在沙土上缓缓划出一道浅浅的痕。这痕迹很轻，但在老旺心里，却重得很，那是他生活的盼头，是用汗水和耐心一点点磨出来的路。他知道，往后还得操心，还得伺候，但心里踏实了。路还长，但第一步，总算是稳稳当当地迈出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