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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说，什么东西能让人念叨这么多个“久”字？我琢磨着，这不像是个简单的数字，倒像是一声从心底里拖出来的、长长的叹息。是盼着什么东西能长久？还是感叹什么东西，已经太久太久？
前几天回老家，翻箱倒柜找旧照片，手指摸到一个硬壳本子。抽出来一看，是我爷爷的记账本。纸页脆黄，蓝黑色的钢笔字，一笔一划，工整得有点倔强。翻到某一页，上面写着：“购‘永久’牌自行车一辆，一百四十九元。望其耐用。”后面那“耐用”两个字，写得特别用力，墨水都洇开了一点。
那辆“永久”牌自行车，我小时候还见过。黑沉沉的车架，叁角梁，推起来沉甸甸的。爷爷用它载过粮食，载过我爸上学，后来车座前头那个小藤椅，还载过童年的我。它身上有磕碰的疤，有锈迹，链条盒哗啦哗啦响，但两个轱辘就是能稳稳地转。那时候东西的“耐用”，好像是一种承诺，是工匠和买主之间心照不宣的契约。买一件东西，是盼着它能融入生活，一年，五年，十年，甚至更久，成为家里一个沉默的成员。
现在呢？现在好像不一样了。我们身边的东西，更新换代快得像翻书。手机用个一两年，就觉得卡了；流行的衣服穿一季，就觉得过时了。我们追逐着“新款”，享受着即时满足的快乐，却也好像习惯了那种“短暂”的拥有。东西坏了？修不如换。那份盼着一样东西能“久久”陪伴的耐心，不知不觉，被磨掉了很多。
可你说怪不怪，人心里头，那份对“长久”的渴望，它其实没走。它只是换了个地方躲着。比如，你会不会存着一条磨破了边的毛毯，因为那是大学室友送的？会不会手机里存着一堆模糊的旧照片，怎么也舍不得删？我们可能不再指望一个物件物理上的永久，却开始珍惜物件背后那份情感的“长久”。那辆“永久”自行车最后去了哪儿，我不记得了。但我记得爷爷擦车时专注的侧脸，记得坐在前杠上闻到的那股铁锈和汗水混合的味道。这些记忆的瞬间，反而比那钢铁的车身，存得更久。
这让我想起另一个事儿。我有个朋友，是个程序员，整天和最新最潮的代码打交道。可他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，每周五晚上，一定关掉所有电子设备，拿出刀和石头，安安静静磨一把他祖传的厨刀。他说，听着那“唰—唰—”有节奏的声音，感受刀刃在石头上一点点变得锋利，心里那些烦躁的代码和 deadlines，就慢慢沉下去了。那把刀用了三代人，刀身窄了，但他和父亲、祖父通过这重复动作连接起来的那种感觉，却越来越宽。这算不算一种新时代的“耐用”？不是物品对抗时间的坚韧，而是人在重复的、专注的养护中，找到的一种内心的定力。
所以啊，“久久久久久久99”，念叨的或许不是某个具体的东西。它更像是对一种“质感”的怀念，对一种“慢”的向往。是东西坏了首先想到“修”而不是“扔”的那个年代；是一封信寄出后，掐着手指算日子，等待回音的那份绵长的期待。那种生活，是由许多扎实的、细密的瞬间连接起来的，它不追求爆炸式的精彩，却自有其绵长深厚的滋味。
我们回不到过去了，也没必要回去。但或许，我们可以在心里，给这种“长久”留个位置。比如，耐心地听完父母的一次唠叨，而不是总看手表；比如，专注地读完一本纸质书，感受纸张的触感和翻页的声音；比如，下定决心去学好一样技能，接受它初期缓慢甚至枯燥的进展。这些小事，都是在给我们的生活“加固”，让它不那么轻飘飘的，能经得起一点时间的颠簸。
日子总是向前飞奔的。但偶尔，让心思沉一沉，像磨刀那样，在重复和专注里，触摸一下那种叫“长久”的东西的质地。它可能不显眼，但足够结实，能在心里撑开一片安稳的空间。这空间，能让我们在疾走的时候，知道自己的根，大概扎在哪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