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调教的女人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21:18:39 来源:原创内容

被调教的女人

厨房的窗台上,那盆绿萝又抽出了新芽。林晚盯着那抹嫩绿,手里洗着第叁遍的碗。水流哗哗的,她忽然就停住了。这个动作,重复了多少年?十年,还是十二年?从女儿上小学起,好像日子就被按下了单曲循环。丈夫老陈的衬衫要手洗领口袖口,女儿的口味挑剔不吃葱花,婆婆每周叁雷打不动要来喝她煲的汤。她像个熟练的技工,精准处理着每一项家庭指令,身体形成了肌肉记忆,甚至不需要经过大脑。

这算是一种“调教”吗?她心里忽然冒出这个词,把自己吓了一跳。调教,听起来多刺耳啊,带着驯服和强制的味道。可仔细想想,又好像没那么激烈。没有皮鞭,也没有呵斥。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“应该”——“你是个妻子,应该照顾好家里。”“你是个母亲,应该以孩子为重。”“女人嘛,应该温柔体贴。”这些声音,不知从何时起,从外界的念叨,变成了她自己心里的尺子。她拿这把尺子,一寸一寸地量着自己,修剪掉那些“不应该”的枝丫。

比如,她曾经很爱画画。婚前,她的素描本有厚厚一摞。可不知从哪一天起,颜料干了,画笔不知塞到了哪个角落。老陈说那不能当饭吃,女儿说妈妈画得不像。她自己也觉得,花一个下午对着静物描摹,是种奢侈的、不负责任的偷懒。那把内心的尺子告诉她:你的时间,应该用在更有“价值”的地方。于是,画画这个念头,就被悄无声息地“调教”没了。

真正的转折点,来得有点可笑。是社区搞了个“中年焕新”兴趣班,闺蜜生拉硬拽给她报了个陶艺。第一次坐在转盘前,双手沾满冰凉的泥浆,那种原始的、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时,她莫名有点心慌。老师教她“定中心”,泥坯在转盘上摇晃,不稳,就会垮掉。她手忙脚乱,泥水溅了一身。周围传来轻笑声,她的脸腾地红了,第一个念头是:真丢人,我果然做不好这个。

但老师走过来,握住她的手,声音很平缓:“别急,感受泥的力道。它不是你的敌人,你也别硬掰它。跟着它,再轻轻引导它。”那一刻,她忽然恍惚了。跟着它,引导它。她的人生,好像一直在“硬掰”,掰自己去适应所有的“应该”,却从来没想过感受自己内心那股原始的“力道”。她闭上眼,手下的泥巴渐渐温顺,随着她的力道缓缓升起,成了一个虽然歪斜但确确实实的筒形。那一刻的成就感,竟然比做出一桌完美菜肴,还要让她心跳加速。

她开始每周雷打不动地去上陶艺课。家里当然有反对的声音,老陈说“瞎折腾什么”,婆婆说“家里事谁管”。这次,她没像以前那样立刻妥协。她试着用商量的,却坚定的语气说:“就每周二晚上,叁个小时。饭我会提前做好。”她发现,当她不是征求意见,而是平静告知时,反对的声浪反而小了。原来,有些界限,是需要自己亲手划出来的。

泥土在她手里,渐渐有了更多的可能。不再是规规矩矩的碗和杯,她开始尝试做一些抽象的、扭曲的,甚至带有裂痕的造型。老师看了说:“你这系列作品,很有力量,像在挣脱什么。”她笑了笑,没说话。只有她自己知道,那每一道刻意保留的指纹,每一处不完美的凹陷,都是对过去那些“光滑完美”标准的叛逆。她不是在捏陶,她是在重新捏合那个被生活、被规训、也被自我怀疑压扁了的自己。

窗台上的绿萝还在长,但林晚看它的心情不同了。她不再只看到需要擦拭的叶片,也看到了它拼命向外探求阳光的生命力。家里的规矩还在,但她心里那把尺子,正在被悄悄重铸。调教?或许人生来就在各种关系与环境中被塑造。但真正的觉醒,或许就是从意识到这种“塑造”存在的那一刻开始。然后,深呼吸,把手重新伸向生活的陶土,不管它多黏糊糊、多不确定,试着用自己的力,去重新定一个中心。至于最后会变成什么形状,谁知道呢?但那过程本身,就已经是挣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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