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雨全文阅读
春雨全文阅读
窗外的雨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。起初只是听见瓦檐上滴滴答答，像谁在轻轻敲着木鱼。推开窗，一股凉丝丝的、带着泥土味儿的气息就涌了进来，不冷，倒是润得很。这雨，细得看不见，得凝神瞧，才能发现空中那层薄薄的、银灰色的纱。这便是春雨了，不像夏雨那般泼辣，来得急，去得快；它绵绵的，软软的，好像有说不完的话，要跟你慢慢絮叨。
我索性关了电脑，屏幕的光太亮，有些扎眼。搬了把椅子，就坐在窗边看。楼下的老樟树，叶子被洗得油亮油亮的，每一片都像睁开了新的眼睛。雨水顺着叶尖儿，聚成一颗饱满的珠子，颤巍巍地，终于“嗒”一声落下去，消失在树根的草丛里。草丛里有什么呢？大概是去年的落叶，正悄悄地化进泥土里。这雨声真好听，不是那种哗啦啦的喧闹，是细细密密的，落在不同东西上，声音也不同。落在铁皮雨棚上是“嘭嘭”的闷响，落在芭蕉叶上是“噗噗”的轻叹，落在水泥地上，就化开一片湿痕，几乎没有声音。
看着看着，心思就飘远了。忽然觉得，读这春雨，很像在“全文阅读”一本很厚、很安静的书。这本书没有目录，没有章节，你得一字一句，一行一页地读下去。读它的颜色，是灰蒙蒙的天际透出的一抹鸭蛋青；读它的声音，是那千丝万缕落下的、变化无穷的韵律；读它的味道，是空气里那股清冽又微甜的生机。你不能跳读，不能快进，急了，就什么也读不到了。这种“沉浸式”的体验，如今是越来越稀罕了。
我们习惯了什么呢？习惯了刷手机，信息像瀑布一样冲下来，抓不住，也记不住。习惯了看短视频，叁十秒一个刺激，下一个又来了。眼睛忙得很，心里却空落落的。像这样，愿意花上一段完整的时间，什么也不做，只是“阅读”一场雨，倒成了件奢侈的事。你得把心静下来，慢下来，把自己也当成一棵草，一片叶子，去承接这些温柔的滋润。
雨似乎大了一点点，线变得清晰了些，斜斜地织着。我想起小时候，也是这样的雨天，是不用做农活的。祖父会坐在堂屋门口，抽着旱烟，看着雨幕出神。他常说：“春雨贵如油啊，地里那些麦苗，正渴着呢。”那时候不懂，只觉得下雨不能出去疯跑，挺闷的。现在才咂摸出那句话里的味道，那是一种盼头，一种对土地和庄稼最深的理解。这雨，下的是希望。
现在的孩子，怕是很少有这样的体会了。他们的世界很精彩，屏幕里有整个宇宙。但他们会不会错过一些更本真、更细腻的东西呢？比如，雨水汇成的小溪，在沟渠里欢快地流淌；比如，墙角那只蜗牛，慢悠悠地探出触角；比如，这种万物被悄然唤醒的过程。这是一种“自然滋养”，是任何虚拟画面都无法替代的、实实在在的生命感。
雨声渐渐又缓了下去，成了似有似无的背景音。天色却好像亮了一些，不是出太阳的那种亮，是云层变薄了，光柔和地透了出来。远处屋脊的轮廓，清晰了不少。一场春雨，仿佛把天地都轻轻擦拭了一遍，心好像也被洗了洗，那些没来由的烦躁，被这湿润的安静抚平了。
椅子坐久了，腿有点麻。我站起身，深深吸了一口气。那空气，清润得直往肺里钻，带着青草和花香，隐约的，不知是哪棵早开的树。这场雨的“全文”，我算是粗略地读了一遍。它没有告诉我什么大道理，只是让我看见了从容，听见了生长，感受到了时间另一种缓慢而丰盈的流逝方式。这挺好。
窗台上的那盆绿萝，叶子舒展开，挂着几颗细小的水珠，亮晶晶的。它一定读懂了这场雨，而且读得比我更仔细，更透彻。毕竟，它的根，就扎在泥土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