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双龙撞到崩溃的小美人
被双龙撞到崩溃的小美人
林晚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。她缩在公交站台的广告牌后面,雨水把她的刘海糊成一缕缕的,紧紧贴在额头上。那两条“龙”,其实不是什么神话生物,是两条路——青龙山路和白龙江路,在这个新建的开发区十字路口,蛮横地交叉在一起。
事情得从下午说起。林晚,朋友们都叫她小晚,是个标准的路痴。今天是她新公司报到第一天,人事经理在电话里说得轻松:“就在双龙交汇的那个商圈,地标建筑,一眼就能看见。”小晚当时还觉得这名字挺气派,双龙交汇,多吉利。可当她真正站在那个巨大路口的红绿灯下时,整个人都懵了。
青龙山路宽得吓人,双向八车道,车流像是金属的洪流,呜呜地低吼着掠过。白龙江路也不遑多让,而且因为连接高架,车速更快。关键是,这个路口的设计简直反人类。行人绿灯时间短得可怜,大概只够你一口气从这头冲到中间的安全岛。而那个所谓的“安全岛”,不过是一小块凸起的路面,站在上面,左右两侧的车辆几乎是贴着你呼啸而过,带起的风能掀翻裙子。
小晚的第一次尝试,就败给了心理压力。绿灯亮起,她像只受惊的兔子冲出去,刚到安全岛,另一方向的绿灯就亮了,右转的车辆毫不客气地开始逼近。她僵在那一小方土地上,前后左右都是车,巨大的公交车擦身而过,她甚至能看清司机百无聊赖的脸。那一瞬间,她觉得自己渺小得像暴风雨里的一片叶子。
方向感迷失是她的老毛病了,但这次是升级版。她试着打开手机导航,冰冷的电子女声不断重复着“您已偏离路线,正在重新规划”。重新规划?在这个连导航信号都因为高楼大厦飘忽不定的地方?小晚气得想摔手机。她看着对面那栋闪闪发光的写字楼,明明近在咫尺,却像隔着一道天堑。
雨就是这时候开始下的。起初是毛毛雨,后来渐渐密了。小晚的套装湿了半肩,高跟鞋里也进了水,每走一步都发出“咕叽”的声音。她又尝试了两次,一次被急促的喇叭声吓得退了回来,一次差点被一辆抢黄灯的电动车带倒。那种冰冷的、机械的、毫不留情的交通流动,把她牢牢困在了这个水泥岛屿上。
她想起老家的小镇,过马路时,司机甚至会停下来摆摆手让你先过。而这里,只有规则,冰冷的、高效的、不容置疑的通行规则。效率是这个路口的唯一核心逻辑,行人?不过是这个逻辑里需要被小心计算的一个变量,甚至是一个不太受欢迎的干扰项。
崩溃是一点一点累积的。雨水混着眼角的湿意,她也分不清了。头发塌了,妆花了,精心准备的第一天形象全毁了。更重要的是,那种深深的无力感。她不是输给了距离,而是输给了这个庞大、复杂、漠然的城市系统。那两条叫“龙”的路,不是祥瑞,是钢铁的巨兽,它们在这里碰撞、纠缠,形成一个吞噬时间的漩涡,而她是不小心掉进来的祭品。
站台广告牌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。她看着红灯绿灯交替闪烁,像这个城市规律而无情的心跳。她需要做一个决定,是继续挑战这个路口,还是绕一个巨大无比的、可能要走半小时的远路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报到时间早过了。
最后,她做了一个有点丢脸但实用的决定。她脱下了那双折磨脚的高跟鞋,赤脚踩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,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,却也清醒了些。她深吸一口气,不是对着路口,而是朝着不远处一个正在指挥交通的协警大叔走了过去。问路,不丢人,她对自己说。在绝对的、物理性的困境面前,那点可怜的方向感和自尊心,该放下就得放下。
大叔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叙述,咧开嘴笑了,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给她指了旁边一条不起眼的人行天桥。“小姑娘,那儿有个桥啊,下雨天不好看见。别跟车硬碰硬嘛。”
小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果然,一道灰色的天桥静静地横跨在青龙山路上空。它太不起眼了,完全被路口的喧嚣和光芒掩盖。原来,答案一直就在旁边,只是她被“双龙”的气势和内心的慌乱,蒙蔽了眼睛。她抹了把脸,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,朝着天桥的方向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。背后的车流依旧轰鸣,但似乎,不再那么令人恐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