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中宿管大爷的幸福生活
高中宿管大爷的幸福生活
老李头当了十二年宿管，学生们都叫他“李大爷”。他那间小屋就在宿舍楼进门左手边，窗户永远擦得透亮，窗台上摆着几盆绿萝，长得泼泼洒洒的。每天清晨五点半，他准点拧开那台老收音机，戏曲声悠悠地飘出来，混着走廊里渐渐响起的洗漱声、脚步声，新的一天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开始了。
有人觉得这活儿枯燥，守着几百个半大孩子，操心又费力。可老李头不这么想。他常说，自己守着的是“一亩叁分地”，是个“活水池塘”。这地里的苗啊，一年一茬，青青翠翠地长，他看着就欢喜。哪个孩子被子薄了，他嘴上不说，回头就找块厚垫子悄悄放床脚；下雨天走廊积水，他早早就把防滑垫铺得齐齐整整。这些细碎事儿，就是他眼里的正经事。
他最得意的时候，是每天晚上熄灯前那半小时。背着双手，慢悠悠地从一楼晃到五楼，脚步声不重，但每层楼的孩子都能听出来。“203，别聊啦，明天早读要默写！”“508，热水瓶拎上去，别放楼梯口绊人。”声音不高，带着点沙哑，却有种说不出的管用。走到顶楼，他总会靠在栏杆边歇口气，望着校园里渐次熄灭的灯火，心里那叫一个“踏实”。这份踏实，是日复一日积下来的，像老树的年轮，一圈一圈，实在得很。
记得前年有个高叁的男孩，父母在外地，半夜发起高烧。老李头披着衣服起来，用自行车推着他去卫生院，守了大半宿。回来路上，男孩烧退了，哑着嗓子说：“李爷爷，您比我爸还像我爸。”老李头没接话，只是把车蹬得更稳了些。后来那孩子考去了北方，每年教师节都会寄张明信片回来，开头永远是“李爷爷”。老李头把这些卡片都收在一个铁盒里，偶尔拿出来看看，眼角就眯成了缝。
他的幸福来得简单。春天晒被子，满院子阳光的味道；冬天检查暖气，手心贴上暖洋洋的管子；毕业季收走废弃的复习资料，顺手抚平卷起的边角。这些时刻，都让他觉得自己的“一亩叁分地”里，庄稼长得挺好。孩子们来来去去，从青涩到成熟，他都看在眼里。这种“见证”，对他来说比什么都珍贵。
有时候他也感慨，自己没读过太多书，却陪着一届又一届孩子读过人生最要紧的书。深夜走廊里漏出的台灯光，清晨捧着书本的朗读声，都是他熟悉的背景音。他觉得自己像个摆渡人，把一船又一船的少年，从懵懂的此岸，平平安安地送往长大的彼岸。船靠岸了，人走了，他还在码头上，等着下一班船。
今年教师节，几个已经工作的学生回来看他，挤在那间小屋里说笑。他们说起当年怎么躲着李大爷偷吃泡面，怎么被他逮到不迭被子，笑声快把屋顶掀了。老李头只是笑着，往他们手里塞洗好的苹果。窗外的夕阳照进来，把他花白的头发染成金色，也把那些年轻的脸照得发亮。这一刻，屋里屋外都是暖的。
收音机里的戏文还在咿咿呀呀地唱，宿舍楼的铃声照常响起。老李头站起身，拎起他那串叮当作响的钥匙，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巡查了。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，像是专为他铺了一条光的路。这条路他走了十二年，还会继续走下去，走得稳稳当当，从从容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