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你妈妈不能那么对我
我是你妈妈不能那么对我
“妈，你又不懂，别乱动我东西！”儿子一把抢过我手里那本摊开的笔记本，语气里的不耐烦像针一样扎过来。我那只悬在半空的手，收回来不是，伸着也不是，最后只能讪讪地擦了下围裙。那本子上不就是些涂鸦和零散句子嘛，我不过是想帮他整理一下乱糟糟的书桌。看着他砰一声关上房门的背影，那句话堵在我嗓子眼，滚烫又酸涩：“我是你妈妈，你不能这么对我。”
这话我没说出口。说出来，怕更像是一种“情感绑架”。可这念头，却像厨房窗台上那盆总也晒不到充足阳光的绿萝，蔫蔫地绕在心里。从什么时候开始，“妈妈”这个身份，似乎成了孩子世界里最可以“随意对待”的那个人了呢？
记得他小时候，摔了跤，会举着擦破皮的小手，眼泪汪汪地第一个冲向我。那时，我的怀抱是他的全世界，我的安慰是唯一的止痛药。现在他高了，壮了，世界大了。他的烦恼变成了我看不懂的数学公式，变成了我读不明白的青春心事，变成了朋友圈里那些一闪而过的动态。他想分享的，是能秒回他梗图的同学；他想倾诉的，是能理解他游戏段位的朋友。而我，好像慢慢变成了一个后勤部长，负责他的叁餐冷暖，却很难再走进他心里的客厅，坐下来好好聊聊天。
是代沟吗？肯定是。但我觉得，不止是沟，更像是一道他无意间设下的“情感屏障”。这道屏障，用“你别管了”、“说了你也不明白”、“我们不一样”筑成。我的关心，撞在上面，成了唠叨；我的建议，碰在上面，成了过时的说教。他可能没意识到，这种下意识的疏远和急躁，比顶嘴更伤人。因为它传递出一种信息：你，已经不在我情感交流的核心圈里了。
前几天降温，我把他那床薄被换成厚的。半夜听见他房间有动静，我起身从门缝瞧了一眼。看见他正把我悄悄塞进他衣柜的厚毛衣拿出来，抱在怀里，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了口气，然后轻轻放在了枕边。那一刻，我没进去，悄悄回了自己房间。你看，他并不是不需要妈妈的温暖，他只是抗拒那种直白的、被他视为“管教”的关心。他需要的是那种不打扰的、留有空间的守望。
我渐渐有点明白了。那句“我是你妈妈不能那么对我”，或许不该是一句索要尊重和顺从的宣言。它更像是一个提醒，提醒我们彼此：血缘的纽带是天生的，但情感的连接却需要后天小心翼翼的维护。我不能因为“我是妈妈”，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可以对我全然敞开心扉，毫无边界。他也不能因为“那是我妈”，就习惯性地把最不耐烦的一面，留给最不会离开他的人。
所以，我现在学着“敲门”。不是敲他房间的门，是敲他心扉的门。想问什么之前，先听听他想说什么；想给什么之前，先问问他要不要。我把“你怎么又这样”换成“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”；把“你必须听我的”换成“妈妈有个建议，你听听看”。这个过程挺难的，我得忍住很多脱口而出的叮嘱，压下很多焦虑的猜测。
昨天晚上，他出来倒水，忽然在厨房门口停了一下，没头没尾地说：“妈，我们下周要篮球赛了。”我正洗碗，手上都是泡沫，也没回头，就顺着话茬接：“是吗？那你得穿那双舒服的球鞋，别又磨脚。”他“嗯”了一声，顿了顿，又说：“你来不来看？”
我关掉水龙头，厨房里一下子很安静。我转过身，看见他脸上有点不自在的表情，手指抠着玻璃杯壁。“看啊！”我笑着说，用围裙擦擦手，“你给我留个位置，我给你带水。”他又“嗯”了一声，嘴角好像弯了一下，转身回屋了。
看，门开了一条缝。光透出来了。这就够了。我不需要砸开那扇门，宣告我的主权。我只需要站在门口，让他知道，只要他需要，我永远一转身就在。这或许才是“妈妈”这个词，在孩子的成长里，最该有的温度和距离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