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欢小伙子我比
喜欢小伙子？我比
那天在菜市场，隔壁摊位的王姐又凑过来，压低了嗓门，眼神往对面水果摊那个忙活的小伙子身上瞟：“瞧见没？新来的，多精神，干活利索，嘴也甜。”她碰碰我胳膊，带着点过来人的调侃，“你们这年纪，是不是就喜欢这样的小伙子？”
我手上正理着葱，没停，笑了笑没接话。喜欢小伙子？这话听着，像把我们这个年纪的女人，心思都框进了一个轻飘飘的、带着些暧昧影子的词里。阳光晃了一下眼，我眯起眼看了看那边。小伙子确实挺拔，T恤袖子卷到胳膊肘，汗珠子在阳光下亮晶晶的，扛着一箱橙子，脚步扎实。那是一种 raw 的、未经打磨的生命力，像春天里猛地蹿高的新竹，带着噼啪作响的劲头。
但“喜欢”这个词，太薄了，兜不住我心里翻上来的那些东西。我不是“喜欢”，我大概是……“比”。不是攀比，是另一种更复杂、更沉静的比较。
我比什么呢？我比他那份对世界跃跃欲试的莽撞里，掺进了多少后来才知道叫“代价”的东西。他笑起来毫无阴霾，因为他还没在深夜里独自收拾过生活的残局，还没体会过承诺像握不住的沙，从指缝漏光时的空茫。他的力气是满的，一腔热血似乎能点燃所有困难，但他还没遇到过那种用尽全身力气也推不动的墙，那种沉默的、冰冷的、叫做“现实”的墙。那种挫败，会教会人另一种力气——一种内敛的、蜿蜒的、像老树根一样沉默着向下扎的耐力。
我又比他多了份“懂得”。懂得锋芒太露易折，所以学会了柔韧；懂得不是所有话都能说，所以学会了在适当的沉默里安放自己；懂得爱不仅仅是扑面而来的热情，更是深水静流般的承担与琐碎。这份懂得，是时间一锤一锤敲打出来的，里面带着细碎的裂痕，却也淬炼出了独特的光泽。它不耀眼，但温润，照得清脚下的路，也照得见旁人的难处。
王姐她们说的“喜欢”，或许是被那种鲜活的、外放的青春气息所吸引，像看一场热闹的、与自己无关的烟火。而我心里这份“比”，更像站在自己人生的山坡上，回望来路那个也曾奔跑如风的自己，再看看山下正出发的那个身影。目光里有欣赏，有淡淡的、几乎察觉不到的怜惜——怜惜他注定要经历的磕绊，也有一种稳稳的、来自高处的了然。我知道他会遇到什么，但我不会说，因为有些路，非得自己走一遍，那沟沟坎坎才会变成筋骨的一部分。
所以啊，别轻易问我们这个年纪的女人是不是喜欢小伙子。那太浅了。我们看到的，何止是一张青春的脸庞。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阶段，一种状态，一面能映出自己从前往事的镜子。我们的心思，早就不再是停留在简单的喜好之上，而是融进了一种更宽阔的、带着岁月温度的理解与观照里。
理完手里的葱，我抬头又望了一眼。小伙子正抹了把汗，朝一位顾客露出灿烂的笑。挺好。我低下头，继续整理我的摊位。我的菜摊子，每一棵青菜都收拾得清清爽爽，码得整整齐齐，像极了我现在的人生，褪去了鲜亮扎眼的颜色，却自有一番经过风霜后的妥帖与生机。这份妥帖，小伙子，你得再过些年，才品得出味儿来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