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公太大
老公太大
客厅的沙发，是我们结婚那年一起挑的。当时觉得宽敞极了，能并排躺下，还能搁脚。现在嘛，他一个人坐上去，那沙发就显得有点委屈，扶手被他结实的胳膊占去大半。夏天开空调，他往那一坐，凉风好像都得绕着他走。
我说的“太大”，倒不全是身材。虽然他一米八五的个子，进门总得低个头，换灯泡修窗帘从来不用梯子。但真正让我觉得“大”的，是他那份心。怎么说呢，就是心里装的东西，有点儿满。
刚结婚那会儿，我觉得这是安全感。家里电器坏了，他挽起袖子就能修好；朋友聚会遇到麻烦事，他总能沉着脸想出办法。好像天塌下来，他那个肩膀都能先顶一顶。可日子久了，我发现这“大”里面，也藏着别的东西。
比如那份责任感，大得有点过头。公司里不是他的问题，他也会闷声不响揽下来，回家后对着电脑眉头拧成疙瘩。婆婆家里大小事情，他都觉得是自己的义务，跑前跑后，累得躺下就能睡着。我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，心里不是滋味。我说，你能不能别把什么都扛自己肩上？他往往愣一下，然后咧嘴笑笑：“没事，不重。”
他的“大”，有时候是一种沉默。心里装着事，就像揣着块石头，硌得慌，但他不说。问他，永远就是“挺好”、“别操心”。起初我着急，后来我懂了，这是他习惯的方式。他觉得，把这些“大”情绪消化掉，是应该的。可我是他老婆啊，我想分担的，不光是家里的开心事。
婚姻这东西，像两个人合伙划船。他力气大，总想一个人拼命划桨，让我稳稳坐着看风景。可我也有一双手，我也想使劲，想和他保持一样的节奏。不然，他累，我心里也空落落的。
上个月，他父亲住院。那几天他公司家里医院叁头跑，整个人绷得像根弦。那天深夜他从医院回来，坐在黑漆漆的餐厅里，没开灯。我走过去，没说话，只是把手放在他后颈上。那里硬得像块铁。过了好久，他忽然把头靠在我身上，很轻地说了一句：“有点累。”就这叁个字。
那一刻，我忽然觉得，我那“太大”的老公，好像变小了一点。不是缩水了，而是终于肯让我看见，他那副宽肩膀下面，也会酸，也会疼。这不丢人。
从那以后，我学会了新的方式。我不再只是问“怎么了”，而是直接说“我来做”。抢着去联系医生，安排探视时间，甚至和他那些绕不清的亲戚沟通。他一开始不习惯，还想拦着。我就瞪他：“怎么，就许你当大英雄？”他挠挠头，笑了。
现在，我们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：心里的包袱，得分着背。他的“大”，我渐渐理解了，那不是逞强，而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担当。但担当这条路，不该是独行。婚姻里最好的状态，或许不是我依赖他的“大”，而是我们彼此都明白，再“大”的担当，也能拆成两份，你一半，我一半。
昨晚，他又窝在那张显得小了的沙发里看手机。我挤过去，把他胳膊抬起来，钻到他怀里。他调整了一下姿势，把我裹得严实实，下巴抵着我头发。空调的风，这次终于能吹到我们俩了。
其实，“太大”也没什么不好。只要记得，回家的门框够高，容得下他的身躯；而家的怀抱，更要够宽，装得下他全部的、偶尔也会脆弱的“大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