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航空姐 呆哥
东航空姐 呆哥
你可能在机场见过他。笔挺的深蓝色制服，一丝不苟的盘发，推着餐车穿梭在客舱过道，笑容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。但如果你凑近点，或许能看到他制服名牌上不太一样的地方——那上面印着的，是个男性化的名字。大家都叫他“呆哥”。
“呆哥”这个外号，起初是同事们半开玩笑起的。说他一个大男人，偏要扎进空姐这个行当，是不是有点“呆”？可时间久了，这称呼里没了调侃，反倒多了点佩服。这份“呆”，成了他对这份工作那股子近乎固执的认真劲儿。
我头一回注意到他，是在一次延误的航班上。旅客的焦躁都快把舱顶掀了，抱怨声此起彼伏。他和其他乘务员一样，弯着腰，一遍遍解释，递水，赔着笑脸。可轮到一位带小孩的女士时，情况有点不一样。小孩哭闹不停，妈妈手忙脚乱。只见“呆哥”蹲下身，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折纸飞机，没两下就递到孩子手里。哭声戛然而止。那一瞬间，他脸上那种如释重负的、有点憨的笑，跟之前那种职业化的微笑完全不同。
后来聊起来，他才说，那折纸是特意学的，口袋里常备着。“客舱服务，说到底不就是照顾人嘛。男人心粗？那得练。”他说得轻描淡写。可我知道，为了这份“细腻”，他背后下了多少功夫。端托盘怎么稳当，倒饮料怎么不洒，甚至怎么蹲下跟小朋友说话显得更亲切，他都反复琢磨过。他说，这份职业的专业性，就藏在这些不起眼的细节里。
当然，尴尬不是没有。有些初次见面的旅客，会下意识地喊他“先生”，或者直接问“怎么是男空乘？”。他早习惯了，总是好脾气地笑笑：“您好，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员。”有次，一位大爷固执地非要找“姑娘”帮忙放行李，他也没争辩，利索地接过来，“咔嗒”一声就塞进了行李架，稳稳当当。大爷愣了愣，嘴里嘟囔着“小伙子劲儿还挺大”，倒是不再说什么了。
问他为什么选这行。他想了会儿，说最开始是觉得制服神气，能到处飞，见识不同的人。真干上了才发现，光鲜背后，是凌晨叁点的闹钟，是颠簸时自己也害怕却要强装镇定去安抚别人，是错过无数个家里的团圆饭。但让他留下的，是另一些东西。比如那位独自乘机、腿脚不便的老婆婆，下机时紧紧握着他的手说“谢谢孩子”；比如那个因为害怕飞行一直抓着他衣角、最后安全落地时破涕为笑的小姑娘。
“飞机是个挺特别的地方。”他说，“几小时里，这么一群人挤在一个金属壳子里，飞在万米高空。我们提供的，不止是餐食饮料。有时候是一种安心，一种哪怕出门在外也能被妥帖照顾着的感觉。”他说这话时，飞机正穿过云层，窗外阳光刺眼地照进来，把他制服的肩章映得发亮。
航班落地，旅客鱼贯而出。他又恢复了那种标准的姿态，站在舱门口，微笑着重复“请慢走，再见”。人群里，有人会特意回头对他点点头。那一刻，他站得笔直。我知道，“呆哥”一点也不呆。他清楚自己选择了一条比旁人更多注视、也更多疑问的路，但他用一种近乎笨拙的坚持和滚烫的专业心，把这条路走得扎扎实实。叁万英尺高空上的客舱，就是他的主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