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竟然忘了龙有两根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01:34:59 来源:原创内容

他竟然忘了龙有两根

老陈翻箱倒柜找钥匙的时候,嘴里一直嘟囔着那句话。客厅茶几上摊着他画了一半的工笔龙,墨迹都还没干透。龙身蜿蜒,鳞片细密,可偏偏到了该添爪子的地方,空着一大块。“怎么就画了叁个爪子呢?”他挠着头,对着白墙发愣,“我这记性,竟然忘了龙有五爪。”

这话让他儿子小海听见了。小伙子正打游戏呢,头也不回地接了一句:“爸,您不是常说‘神龙见首不见尾’嘛,少画俩爪子,说不定更有意境。”老陈没搭理他,心里那股别扭劲儿却上来了。他可不是画写意的,他是搞传统工艺美术的,讲究的就是个规矩。龙有几爪,凤有几尾,那都是老祖宗定下的,错不得。

可这手,怎么就顺着画了叁个呢?他点了一支烟,盯着那空白处。烟雾缭绕里,忽然想起叁十年前师傅的话。那会儿他当学徒,给庙里的壁画打下手,画的就是云龙。师傅捏着他的手腕,笔尖点在宣纸上:“小子,记牢了。龙这物件,讲究个‘全须全尾’。爪是威,须是灵,角是力,缺一不可。尤其是这爪子,五数为尊,四数为王,叁数……那就是没开化的野蛟,上不了台面。”

想到这儿,老陈心里咯噔一下。野蛟?自己笔下这龙,虽说只画了身子,可那神态气韵,分明是照着九龙壁上的正脉去描的。怎么会犯这种基础错误?他掐了烟,凑近了仔细看。这一看,看出点门道来了——不是他画少了,是他潜意识里,把右边前爪和后爪的位置,给重迭到一块儿去了。纸上留下的空白,刚好够添两根爪子。

“两根……”他喃喃自语。这词儿蹦出来,自己先愣了。龙当然只有四足五爪,哪来的“两根”之说?可这念头像颗种子,落在心里就发了芽。他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古戏,戏文里老唱“双龙戏珠”;想起爷爷那对盘了半辈子的核桃,也叫“二龙盘旋”;甚至想起去年在博物馆看的青铜器,那上面纠缠的龙纹,好像也总是成双成对地出现。

小海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,看着画纸:“爸,您这龙画得真带劲。不过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您不觉得,这龙身子扭的劲儿,特别像两条龙缠在一块儿吗?就那种,你中有我、我中有你的感觉。”

这话像道闪电,把老陈脑子里那团雾给劈开了。他猛地退后两步,再看那画——哪里是一条龙少了爪子?那蜿蜒的走势,那肌肉的张力,那鳞片明暗的交错,分明是两条龙躯干相贴、首尾相衔,共用着一个轮廓!他原先以为的“前爪空缺”,其实是第二条龙的腰身;以为的“后肢空白”,那是第一条龙扬起的尾梢。

“好家伙……”老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,半晌没出声。他当了四十年画师,临摹过、创作过的龙没有一千也有八百,却从没想过这个。龙性本合,古人造像里,双龙交缠的图案其实不少。可日子久了,规矩成了铁律,人人都只记着“画龙点睛”,却忘了龙魂从来不是孤零零的一个。它要腾云,得借风力;它要布雨,得唤雷声;便是那最威严的龙形,也常常是阴阳相济、雌雄并显的。

他重新提了笔,蘸饱了金粉。这回不添爪子了。他在那“空缺”处,细细地勾出另一片逆鳞的纹路;在原先该画龙须的地方,添上了一缕飘动的、属于第二条龙的云鬃。画面上,还是那个威武的龙首,还是那段流畅的龙身,可仔细瞧,肌理深处藏着另一重生命的脉络。

小海看呆了:“爸,这……这好像更对了。”老陈没说话,心里那点别扭早烟消云散了。他想,有些东西就像呼吸,太习惯了反而会忘记它的节奏。文化传承从来不是描红模子,你得先看见“全貌”,才能画出“真魂”。龙从来不是一根冰冷的图腾,它是活的,有温度,有相伴。

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,老陈开了灯。灯光落在画纸上,那两条交融的龙影,在墙壁上投出摇曳的、合二为一的光斑。他忽然笑了,笑自己较了一辈子的真。原来忘了的不是爪子的数目,而是生命原本就有的、那种成双成对的温度。这堂课,来得有点晚,但总算没有错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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