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象说想吃我的奶奶
对象说想吃我的奶奶
昨儿晚上,我俩窝在沙发里刷手机,空气里飘着外卖烧烤的余味儿。他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:“哎,我想吃你奶奶做的腊肉了。”我愣了一下,转头看他。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,眼睛亮晶晶的,不像开玩笑。
我奶奶?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老家厨房的样子。砖砌的灶台,黑漆漆的铁锅,还有挂在房梁上那一串串深红色、油亮亮的腊肉。每年冬至前后,奶奶就开始张罗,选上好的五花肉,用粗盐和自家调的香料细细揉搓,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。柴火烟气日复一日地熏着,那肉就慢慢收紧,颜色变得深邃,散发出一种独特的、带着时光沉淀的咸香。
“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?”我问他。他挠挠头,有点不好意思:“就刚才刷到一个美食视频,那腊肉炒蒜苗,油滋滋的。一下子就想起来了,去年去你家,奶奶不是给我们蒸了一大盘吗?那个味道……”他没说下去,咂了咂嘴,意思全在里头了。
我懂他说的那个味道。那不止是盐和肉的味道。那是老家后山松柏枝燃烧的烟气味,是冬天冷冽空气里一丝固执的暖意,是奶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,一遍遍摩挲检查肉质的手感。那种味道,城里买不到。它绑着一个具体的地方,一个具体的人,和一段具体得不能再具体的光阴。
对象这话,像颗小石子,把我心里那潭对于老家的记忆,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。我想起奶奶站在灶台边,用筷子戳戳蒸熟的腊肉,判断是否软硬适中的样子。她总是把最精瘦、最入味的那几块,使劲夹到我们碗里,自己只抿一点边角的肥肉,笑着说:“我年纪大,吃不得咸。”
“可是,”我叹了口气,对对象说,“现在不是时候啊。老家离这儿上千公里,奶奶年纪大了,早几年就不亲自熏那么多肉了,就留着一点自己吃,念想。”说这话时,我心里有点空落落的。那种味道,好像正在变成一种需要被“想起来”的东西,而不再是唾手可得的日常。
他没接话,沉默了一会儿。然后伸过胳膊,搂了搂我的肩膀:“我知道。就是……就是特别想那个味儿。感觉吃了,心里就踏实了,像去你家过了个年一样。”
我忽然明白了。他想吃的,哪里只是一盘腊肉呢。他想吃的是那份被我形容过无数次的、热腾腾的家庭记忆。他想用味蕾去触碰我成长背景里最温暖扎实的那一部分。这是一种笨拙又直接的“爱屋及乌”,他想通过属于我的味道,更走近我一点。
“这样吧,”我拍拍他的手,“我明天给奶奶打个电话。问问她今年还有没有存货,求她给我们寄一小块来。要是没有,就缠着她把那个香料配方再说一遍,我试试看能不能在这阳台上,给你复刻个低配版。”
他眼睛一下子又亮了,连连点头。好像已经闻到了那熟悉的咸香。
你看,食物的情感连接就是这么奇妙。一句“想吃你奶奶做的腊肉”,扯出的是我的一整个童年,和他想要参与我过去的渴望。那一块深红色的腊肉,成了我们之间一座小小的、通往彼此记忆深处的桥。味道是船,记忆是河,而坐在船两头的人,正努力地向对方划着桨。
挂了电话,屋里很安静。我们都没再提腊肉的事,但空气里仿佛已经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、熟悉的烟火气。那是来自很远地方的牵挂,也是近在咫尺的、我们共同期待的一点暖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