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一晃一晃的就进入叠了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2:48:04 来源:原创内容

车子一晃一晃的就进入叠了

这趟班车,我坐了快五年。从城东到城西,每天早晚各一趟,准时得像个上了发条的旧钟。车厢里总是那几张熟面孔,大家默契地守着各自的“领地”,有人补觉,有人刷手机,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早餐包子和疲惫的沉闷气息。路是那条老路,坑坑洼洼的地方,司机师傅闭着眼都知道在哪儿。于是,每到那几个固定的路段,车子便开始它标志性的晃动——咯噔一下,身子往左一倾;再咯噔一下,又朝右一歪。起初我还觉得颠簸,后来竟也习惯了,甚至能在这规律的摇晃里,找到一丝奇异的安稳。

日子就像这趟班车,沿着固定的轨道,一晃一晃地向前。我几乎能背出每一个即将出现的站牌,猜得到下一个红灯的时长。直到那天。

那是个寻常的周一早晨,云层压得很低。车子像往常一样,晃过了那个熟悉的大坑,本该右转驶上高架桥。可方向盘却轻轻一打,车子拐进了一条我从没注意过的匝道。车身又是一晃,但这次不同,不再是熟悉的颠簸,而像是一头扎进了一团柔软的棉花里,周遭的景色猛地模糊、拉长,像是透过晃荡的水面看世界。车里的其他人似乎毫无察觉,依旧低着头。只有我,心里“咯噔”了一下,不是车晃的,是心跳。

窗外的楼宇、广告牌,那些看了千万遍的景象,开始融化、变形,色彩像被打翻的调色盘一样流淌、混合。一种说不清是晕眩还是失重的感觉包裹了我。车子就在这一晃一晃的节奏中,缓慢却坚定地,驶入了一片全然陌生的领域。这里没有明确的道路,光线也暧昧不明,像是黄昏与黎明的交界。我忽然想到一个词——“阈限空间”。对,就是那种介于两者之间、不属于任何一方的过渡地带。我们这辆老旧的班车,竟一头闯进了现实的缝隙里。

陌生风景里的旧车厢

车厢里还是那么安静,引擎声低吼着,听起来却有些遥远。我盯着司机师傅的后脑勺,他依旧稳如泰山地握着方向盘,仿佛只是开在一条寻常的辅路上。这太诡异了。是我没睡醒吗?我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虎口,疼。窗外的“风景”还在持续流淌,偶尔凝固成一些难以名状的形状,像是记忆的碎片,又像是梦的残影。我甚至瞥见了一栋很像我家老宅的屋顶,一闪而过。

这种体验,让我想起了第一次学会骑自行车的时候。那种原本笨重、难以掌控的铁家伙,在某个瞬间突然获得了平衡,于是世界不再是脚下颠簸的砂石路,而变成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。那一刻,你从一个“不会”的人,滑入了“会”的领域。现在这辆班车,似乎也正进行着某种类似的“滑入”。它正带着一车浑然不觉的人,晃晃悠悠地,从一个确定的础点,驶向一个未知的叠点。而这个叠点究竟是什么,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。

恐惧吗?有一点。但奇怪的是,更多的竟是一种被压抑已久的好奇,甚至是一丝隐隐的兴奋。五年了,这条线路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。生活的轨迹,又何尝不是另一条更坚固、更无形的“固定线路”呢?我们每天重复着差不多的动作,想着差不多的事,害怕偏离,恐惧陌生。可当偏离真的发生时,当这辆象征着日常秩序的车子,自己“叛变”了轨道,我反而感到一种枷锁松动的哗啦声。

车子还在晃。但我知道,这晃动已不再是源于路面的坑洼,而是源于空间本身的“不均匀”。我们正在穿过什么。阈限空间,这个念头再次浮现。它不就是人生中所有重大变化的那个模糊前奏吗?告别旧工作前的最后一周,搬入新家前空荡的屋子,手术前躺在推车上的那段走廊……都是晃动的、不确定的、充满未知的叠的入口。

我索性放松下来,靠在了椅背上。既然无法改变方向,那就看看这趟意外的旅程,究竟会通向哪里。窗外的流光溢彩,渐渐不再显得可怖,反而有种粗糙的、未加修饰的美感,像一幅未完成的油画。车厢里,一位常坐我前排的大姐,依旧在织着她那条好像永远织不完的围巾,毛线球随着车子的晃动,轻轻滚到了我的脚边。我弯腰捡起来,递还给她。她抬起头,对我笑了笑,眼神平静。也许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叠点要进入,只是大多数人,选择在摇晃中闭上眼睛。

车子继续它那一晃一晃的节奏,朝着光线似乎更凝实一些的前方驶去。引擎声似乎变得轻快了些。我忽然觉得,或许人生需要的,正是这样一次不由分说的“进入”。让一辆老旧的班车,带你离开那个熟透了的础,晃过所有的不确定与失重,去抵达一个你从未计划过的、崭新的叠。至于叠是什么?别急,等车子停稳,门开了,自然就知道了。现在,且享受这晃荡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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