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大学生沙龙4
女大学生沙龙4
咖啡厅角落里那张软沙发，现在几乎成了我们沙龙的固定据点。周末下午，阳光斜斜地照进来，在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。林薇照例来得最早，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，可眼神却飘向窗外，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。晓雨风风火火冲进来，帆布包往旁边一放，端起水杯就灌了大半杯，然后长长舒了口气：“哎哟，可算活过来了！你们是不知道，我今天上午差点被那个小组作业给逼疯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旁边安静看书的苏婷抬起头，推了推眼镜。她是我们中间最沉稳的一个，总能在我们叽叽喳喳的时候，轻轻问出关键问题。
“还能怎么？就是那个‘数字自我展示’的课题呗。”晓雨瘫进沙发里，“老师要求我们分析在不同社交平台上的个人主页，说说我们是怎么构建自己网络形象的。我一想，这还不简单？结果一对照自己，好家伙，我发现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。”
这话一出，连林薇都转过了头。我好奇地往前倾了倾身子：“展开说说？”
晓雨掰着手指数起来：“你们看啊，在微信朋友圈，我发的要么是认真修过的风景照，配上两句看起来挺有思想的句子；要么就是转发专业文章，显得自己热爱学习。微博呢，那就是我的‘放飞自我区’，全是碎碎念，今天食堂阿姨多给了块肉我能乐半天，明天赶作业没睡好也要嚎两嗓子。至于那个学术社交网站……”她顿了顿，有点不好意思，“我头像用的是在图书馆拍的侧影，介绍写得特别正经，发的全是专业相关动态，努力把自己包装成一个……嗯，未来学术新星？”
她说完，自己先笑了，笑声里带着点自嘲。我们几个也跟着笑起来，但笑过之后，空气里却安静了几秒。大家似乎都在心里对照着自己。
林薇轻轻放下笔，声音不高：“我好像……也是这样。有时候半夜翻自己的各种主页，会觉得像在看几个熟悉的陌生人。哪个才是真的我呢？是朋友圈那个有点文艺滤镜的我，还是微博上那个会为小事抓狂的真实的我？”她停了停，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，“这种自我呈现，好像变成了一种……下意识的表演。我们在不同的舞台上，换上不同的戏服。”
苏婷慢慢合上书，指尖抚过封皮：“这让我想起上学期社会学老师讲的一个概念，叫‘印象管理’。我们好像天生就知道，在长辈面前要乖巧，在朋友面前可以放松，在陌生环境里会先观察再行动。现在，只不过是把舞台搬到了网上，观众更多，场景切换更快。”她想了想，又补充道，“但这种管理，挺耗神的。我有时候发一条朋友圈，光纠结分组可见就要弄半天。发出去之后，还会时不时看看有多少人点赞评论。”
“对对对！”晓雨立刻接话，“那种心情太复杂了！既希望被人看到，被人认可，又怕被过度关注，或者被误解。发一张精心准备的合影，别人会不会觉得我在炫耀？分享一首小众的歌，会不会有人说我装？这种数字自我展示，简直成了一种甜蜜的负担。”
窗外的阳光移动了一点，落在我们中间的茶几上，杯里的水晃着细碎的光。我听着她们的话，想起自己那个几乎荒废的、设为私密的博客。那里面写的全是毫无修饰的日常嘀咕和幼稚烦恼，从未打算给任何人看。那是不是才算最接近本真的“自我展示”？可如果完全没有人看到，这种展示的意义又在哪里呢？
“或许，”林薇若有所思地说，“问题不在于我们在扮演不同的角色。而是我们得弄清楚，哪个角色承载着我们真正认同的价值，哪个只是应付场面的速成面具。线上和线下，说到底都是生活的一部分。如果我在网上分享读书笔记，是因为我真的享受阅读和思考，而不仅仅是为了立人设，那这个‘展示’就是真实的，是有力量的。”
晓雨点点头，又摇摇头：“道理是这么个道理，但做起来难啊。就像穿衣服，你知道舒适最重要，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想穿那件更漂亮但有点勒的裙子出门。”
苏婷笑了：“所以嘛，这可能就是个漫长的摸索过程。偶尔‘勒’一下也没关系，只要自己心里明白为什么穿它，以及记得回家后赶紧换回舒服的睡衣。怕就怕，穿久了，忘了自己本来喜欢什么，或者以为那件勒人的裙子才是自己真正的皮肤。”
服务生过来给我们的杯子续上热水，热气袅袅升起。话题慢慢从网络形象，聊到了即将到来的实习，聊到了食堂新开的窗口。那个对于“数字自我展示”的困惑，并没有一个标准答案被我们讨论出来，但它像一粒种子，落在了我们心里。我们开始意识到，每一次点击“发送”，每一次精心挑选图片，背后都是那个渴望被看见、又害怕被看穿的，复杂而真实的自己。而认识这个自己，或许比管理那个线上的形象，要重要得多。
沙龙结束时，晓雨一边收拾背包一边说：“下周，我带我家那边寄来的特产给你们吃！”看，这就是我们线下最不用纠结的“展示”——分享好吃的，带着最直接的快乐。窗外的天光变得柔和，我们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，然后各自汇入校园的人流里，继续面对那些线上线下的、对于“我”的微小课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