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小颁了又颁
发小颁了又颁
上周末回了趟老家，几个发小攒了个局。酒过叁巡，话匣子彻底打开了。不知道谁起了个头，聊起了我们这帮人里，外号叫“老颁”的那个。阿颁这外号，还是初中那会儿起的，那时候他个子窜得最快，篮球打得好，英文名又碰巧是颁打头。大家叫着叫着，就成“老颁”了。可现在饭桌上再提起来，这“颁了又颁”，味儿全变了。
老颁这人吧，脑子活络，是我们里头最早出去闯荡的。先是南下做生意，听说赶上了好时候，那几年朋友圈里尽是些机场贵宾厅、豪华酒店的照片。那时候我们还在为房贷996，看他那样，心里多少有点羡慕，觉得他是真“成了”。可这风啊，刮得太猛，就容易转向。不知道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他晒的东西变了味儿。一会儿是某个“零风险、高回报”的区块链项目，一会儿又是拉人头就能“躺赚”的电商平台，配的文字都特别鼓动人心，什么“风口最后一次”、“普通人逆袭唯一通道”。
我们私下的小群里，偶尔也有人转发他的海报，附带一句：“老C又开始了。” 语气里有点无奈，也有点疏远。有一次，他私聊我，热情洋溢地给我介绍一个“稳赚不赔”的理财计划，年化收益率高得吓人。我听着电话那头他语速飞快、充满确信的声音，突然觉得特别陌生。我支支吾吾，说再研究研究。他顿了一下，语气淡了点，说：“兄弟，机会不等人，你现在不把握，以后可别怪我。” 挂了电话，我心里挺不是滋味。这哪儿还是当年那个把零花钱借给我、一起在操场边啃冰棍的老C啊。
饭桌上，另一个发小抿了口酒，慢悠悠地说：“我看老C，不是‘成了’，是有点‘沉了’。沉在那些看起来金光闪闪的东西里头，出不来了。” 这话一说，大家都安静了几秒。是啊，他好像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循环：发现一个看似能快速致富的“机会”，全身心投入进去，风光一阵，然后那泡沫不知怎的就碎了，留下一地鸡毛。可还没等我们替他缓过神，他又找到了下一个“风口”，再次斗志昂扬地冲进去。这就成了我们嘴里略带调侃的“C了又C”——一次次地投身于那些充满诱惑却又虚幻的浪潮里。
我就在想，到底是什么，让一个挺聪明的人，反复掉进差不多的坑里？也许，是那种对“快速成功”的渴望太强烈了，强烈到蒙住了眼睛。那些项目，往往都包装着最时髦的概念，打着“革新”“赋能”的旗号，内核却还是老一套的画饼、拉人、击鼓传花。它们精准地抓住了人性里的贪念和焦虑。老颁不是看不明白，我猜他第一次可能真不明白，后来几次，或许是身在其中，被架了上去下不来；又或许，是那种“这次不一样”、“我肯定不是最后接盘的那个”的侥幸心理，占了上风。
这让我想起老家的河滩。小时候我们去玩，退潮后滩涂上会留下不少小水洼，在太阳底下亮晶晶的，看着像有宝贝。我们总是一个接一个水洼地翻找，总觉得下一个里头肯定有更大的螃蟹。其实有大螃蟹的早被人抓走了，剩下的，多半是重复的空欢喜。老颁现在，是不是就像在翻一个又一个被阳光照得迷眼的“财富水洼”呢？
那天散场时，夜已经深了。我们谁也没再给老颁打电话。听说他最近好像又安静了一些，不知道是在筹备新的“大项目”，还是终于感到了疲惫，想停下来喘口气。其实我们这帮老哥们，没谁真指望他大富大贵然后带携我们。有时候就想，他能踏踏实实的，别那么飘，遇到事儿了，还能像小时候那样，一起喝顿实在的酒，说说掏心窝子的难处，那就挺好。
“发小”这个词，之所以珍贵，就是因为知根知底。我们知道彼此最初的样子，所以看着他越跑越快，方向却有点偏的时候，心里那份着急和担心，是真真切切的。这世道，机会是多，可迷雾也不少。那个“颁了又颁”的循环，但愿他能早点打破吧。毕竟，人生不是游戏，没有那么多条命可以一次次重来。真正的“成”，或许不是站上那个虚幻的浪潮之巅，而是在踏实的地面上，走出属于自己的、稳稳当当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