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春耍女娃,阳春游女娃
那天翻老照片,突然看见一张泛黄的相片——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,和邻家小妹阿娟站在村口的桃树下。她辫子上扎着红头绳,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。这张照片让我恍惚了好久,那些对于阳春耍女娃的日子,像被雨水洗过的叶子,在记忆里重新鲜亮起来。
阳春叁月,田埂上的野花都开了。我们这些半大孩子放学后,书包往草堆一扔就满村子疯跑。耍女娃在咱们那儿的土话里,就是和小姑娘一起玩闹的意思。阿娟总爱跟在我们男孩子后面,她跑起来两条辫子像燕子的尾巴。我们去溪里摸鱼,她不敢下水,就蹲在石头上给我们看鞋子;我们爬树摘桑葚,她在树下紧张地喊“慢点儿”,自己却接了我们扔下的桑葚吃得满嘴紫黑。
那些藏在春光里的小秘密
记得有回,我们偷了张大爷家未熟的青枣,躲在麦秸垛后面分赃。阿娟小心翼翼地用衣角擦枣子,擦一个递给我一个:“你先尝,酸不酸?”其实那枣子涩得人直咧嘴,可我们愣是吃得有滋有味。后来张大爷拎着扫帚追出来,我们作鸟兽散,阿娟跑得慢,我折回去拉她,两个人的手都汗津津的。
那时候的快乐多简单啊,一片草叶折成哨子,就能吹响整个下午;一朵野花别在辫梢,就以为拥有了整个春天。阳春耍女娃的日子,是装在玻璃弹珠里的光,是写在作业本背面的悄悄话,是那种朦朦胧胧的好感,像刚抽的柳芽,细细的,软软的,风一吹就在心里轻轻摇晃。
后来我们都长大了。我去城里读书,阿娟家搬到了镇子上。去年回乡,听说她嫁到了邻县,孩子都会走路了。路过村口那棵老桃树,花开得和当年一样热闹,树下却再没有那个扎红头绳的小姑娘。
前阵子朋友圈看到有人发“阳春游女娃”的活动,说是组织年轻人春天去郊游。我点开照片看了看,那些打扮时髦的姑娘举着手机在花丛里自拍,确实光鲜亮丽。可不知怎的,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——大概是少了我们当年在泥地里打滚的野趣,少了那份笨拙又真诚的相处。
现在的孩子怕是很难理解“耍女娃”这个词了。他们能在游戏里组颁笔,能在社交软件上秒回消息,但可能再也不会因为分享一颗酸枣而脸红,不会因为一起被大人追着跑而笑得直不起腰。那种在春光里自然生长出来的情谊,就像手心里的蒲公英,轻轻一吹,就散落在岁月里了。
倒不是说要回到过去,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活法。只是偶尔翻翻老照片,会特别想念那个物质匮乏却内心丰盈的年代。想念阿娟,想念所有在春天里一起耍过的女娃,想念我们笨拙又真诚的年少时光。
窗外的玉兰花又开了,白白的花瓣在风里轻轻打着旋儿。不知道阿娟会不会也偶尔想起,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,两个孩子在桃树下分享酸枣,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,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