升温1惫.1丑
升温1惫.1丑
老李放下手机，屏幕暗下去的瞬间，他瞥见自己映在上头那张有点茫然的脸。厨房里水壶正发出尖锐的鸣叫，像在催促什么。他刚结束了一场“线上会议”，和儿子。说是会议，其实更像两个陌生人在核对日程——几句话，冷冰冰的文字，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那股生分。这感觉，比窗外的倒春寒还让人不舒服。
他想起儿子小时候，像个暖烘烘的小火炉，总爱往他怀里钻。爷俩能在地板上拼一下午积木，或者什么都不做，就挤在沙发里看动画片，嘻嘻哈哈。那时候的“交流”哪需要刻意安排？全是热气腾腾的生活本身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，这炉火慢慢冷了呢？是儿子去外地上大学？还是工作后越来越忙？好像不知不觉间，两人中间就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玻璃墙。
这墙，如今大家管它叫“数字社交”。方便是真方便，动动手指，声音、图像、文字全能传过去。可老李总觉得，那些精心修饰的朋友圈照片，那些简短克制的“嗯嗯”“好的”，就像经过层层包装的速食餐，能填肚子，却尝不出食材原本的滋味，更别说那股锅气。他和儿子的对话，越来越像在完成某种社交礼仪，温度计的水银柱，眼瞅着往下掉。
水烧开了，蒸汽顶得壶盖噗噗响。老李没去提，任由那白蒙蒙的水汽在厨房里弥散开。他忽然意识到，自己好像一直在等待，等儿子主动，等一个“合适”的时间。可这等待本身，不就是让关系继续降温的推手吗？真正的“有效沟通”，或许压根不在于说了多少漂亮话，而在于有没有那股子“把水烧开”的冲动，哪怕笨拙，哪怕只是一句：“在干嘛？爸想你了。”
他重新拿起手机，没再打字，而是直接按下了视频通话的按钮。铃声一遍遍响着，每一声都敲在他心坎上。就在他以为没人接，准备挂断的时候，屏幕亮了。儿子那张略带惊讶的脸出现在那头，背景似乎是公司的休息区。“爸？咋了？有事？”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“没啥事，”老李看着镜头里的儿子，好像比上次见又瘦了点，“就是看看你。吃饭没？”话一出口，他自己都觉得平常得有点可笑。但没想到，儿子在那头挠挠头，咧开嘴笑了：“还没呢，刚忙完。正想着是点外卖还是泡面。”就这一句话，那层玻璃墙好像“咔嚓”一下，裂了道缝。他们接着聊起了公司附近的菜馆，聊起了老家最近的变化，甚至聊起了儿子养的那盆总也不开花的绿植。
话题散漫，有一搭没一搭，像闲逛。没有主题，没有目的。但老李感觉到，那股熟悉的暖意，正顺着电波一点点爬回来。它不在那些光鲜的成就汇报里，反而藏在这些琐碎的、甚至有点无聊的日常碎片中。原来，升温需要的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和解，它只需要一个即时的、具体的触点，一次不设防的“看见”。
挂了电话，厨房里的水汽已经凝成了小水珠，挂在窗户上。老李终于起身，关掉了煤气灶。壶里的水不再沸腾，但摸上去，还是烫手的。他给自己泡了杯茶，看着茶叶在杯子里慢慢舒展开。他想，人和人的关系，大概也是这样吧。不可能永远处在沸腾的顶点，但至少，别让它凉透了。凉透了，再想烧开，就难了。
保持联系的温度，有时就是需要那“一对一”的专注，和愿意为对方预留出的那“一小时”。哪怕只有十分钟，在这一小片时空里，没有世界，只有彼此。这或许就是对抗数字时代那份无形寒意的，最笨也最有效的办法。下一次，他得问问儿子，那盆不开花的家伙，到底该不该晒晒太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