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哈扇贝拉丝了
啊哈扇贝拉丝了
这事儿得从上周日说起。我正对着厨房里那口蒸锅发呆,锅里躺着几只肥嘟嘟的扇贝,是早上刚从市场拎回来的。水汽“噗噗”地往上顶,带着海腥味的鲜香已经钻出来了。掐着时间关火,掀盖,热气“呼”一下糊了眼镜。等我手忙脚乱擦干净,用筷子去夹那最大的一只——哎?等等,这手感不对啊。
筷子尖碰到贝肉,没像往常那样爽利地分离,反倒是带起一丝……一丝黏糊糊、亮晶晶的细丝。我愣了一下,轻轻一提,嚯!那丝儿拉得老长,颤巍巍的,在厨房的光线下闪着润泽的光。扇贝肉和壳之间,好像被这透明的丝线给缝上了。“啊哈!”我脱口而出,“扇贝拉丝了!”
这景象可真有点意思。咱平时吃扇贝,要么蒜蓉,要么豆豉,讲究个鲜嫩爽滑,一吸溜就进嘴。谁留意过它和壳那点“藕断丝连”的牵扯?我干脆放下筷子,凑近了仔细瞧。那丝儿不是一根,是从贝柱附近好些个点牵出来的,细得几乎看不见,却又韧得很,轻轻拉扯还能回弹。这感觉,有点像……熬到火候的糖稀,或者,对了,像春天杨柳吐出的新絮,看着弱不禁风,实则藏着股柔韧的劲儿。
我脑子里蹦出一个词:鲜活的质感。以前总听说,海鲜要吃个“活气”,这“活气”到底是什么?是蹦跳的鱼,是挥舞钳子的蟹,大概也是这扇贝在高温下,最后释放出的、连接生命与躯壳的这点黏着吧。它不再是冰鲜柜里一块呆板的肉,而是把曾经牢牢附着在礁石上、依靠这点“拉丝”般的连接汲取海洋养分的那个生命状态,用一种极其细微的方式,呈现在我眼前。这拉出的丝,是它作为贝类一生的习惯,是肌肉记忆,是它存在过的证据。
就这么盯着那几缕细丝,我忽然有点走神。想到小时候外婆熬的粥,米粒开花,粥油浓稠,勺子舀起来,也能拉出黏黏的丝线。那时候觉得,能拉丝的粥才是好粥,里面是慢火和耐心的功夫。又想到拉丝的芝士,热乎乎地包裹着食物,带来满满的幸福感。你看,这“拉丝”好像总跟好东西挂钩,它是一种质感的信号,告诉你:嘿,这里头有内容,火候到了,材料实在。
扇贝的拉丝,不张扬,甚至有点隐秘,你得凑得足够近,耐心足够好,才能发现。这大概也是生活里很多好滋味的共同点吧?它们不嚷嚷,就静静待在那儿,等一个不匆忙的人,等一双愿意观察的眼睛。我们平时吃饭太快,做事太急,很多细微的、动人的连接,可不就像这扇贝的丝一样,被我们粗暴地扯断,然后忽略掉了么?
我最终小心地用筷子绕了几圈,把那几根丝都收集起来,和贝肉一起送进嘴里。味道上,其实尝不出什么特别,依旧是扇贝的鲜甜。但感觉上,却丰富了许多。脑子里留下的,是那瞬间的发现,是那抹亮晶晶的弧度。它让这顿普通的晚餐,多了点可以琢磨的滋味。
后来我跟一个老渔民闲聊,提起这茬。他眯着眼笑:“那是贝柱旁边的闭壳肌黏液,鲜活的、火候刚好,有时就能看见。说明它‘死得不久’,也说明你蒸得巧,没把它蒸老了、蒸柴了。” 原来如此。这里头没有多深的奥秘,就是生命现象与烹饪手艺在一个恰好的点,轻轻碰了一下头。
所以你看,厨房里的事儿,有时候真能咂摸出点道理来。一声“啊哈”,不只是因为看到了新奇,更像是撞见了一个小小的、可爱的真相。它提醒我,别对生活里那些微小的、看似无用的细节太不耐烦。正是这些细节,像扇贝那不易察觉的拉丝一样,组成了事物真实的、有层次的肌理。下回你再蒸扇贝,或者做任何一件看似重复的小事时,不妨也留心看看,说不定,就有那么一丝亮晶晶的意外,正等着被你发现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