丰满多毛的大户
丰满多毛的大户
咱们这儿,老张算是个奇人。他不住在城里那光鲜亮丽的高楼里,偏偏在镇子最西头,守着祖上传下来的一片老宅子。那宅子,围墙是土坯垒的,院门上的黑漆都斑驳了,可你一走近,就能觉出不一样。不是那种气派,是另一种“厚实”——怎么说呢,就像是冬天里裹着的一床老棉被,看着笨重,里头却蓄满了日头晒过的暖和气儿。
老张这人,也和这宅子配得很。五十来岁,身材厚墩墩的,总是笑呵呵的,腮帮子上的胡子茬儿,永远刮不干净似的,青黑一片。最显眼的,是他那双大手,指节粗大,手背上汗毛挺重,阳光下金灿灿的。这双手,可不简单。镇上的年轻人,手指头在手机屏幕上划拉得飞快,可老张这双手,侍弄的是更实在的东西。
他这大户,不在银行存折的数字上,而在这院墙里头,在那片被他伺候得油光水滑的“活物”上。进了院子,你才明白什么叫“丰满”。东边一架子葫芦,个个滚圆肚大,表皮在秋阳下泛着细腻的光,沉甸甸地压着藤架。西边是几棵老柿子树,果子熟了,红彤彤、软乎乎的,像挂了一树的小灯笼,密匝匝的,树枝都弯了腰。墙角堆着南瓜,也是圆鼓鼓的,摞在一起,透着股憨实的喜庆劲儿。
但这“丰满”,离不开那“多毛”的功劳。老张的“毛”,是他对那些枝枝叶叶、根根蔓蔓的耐心。他整天就在这院子里转悠,看见葡萄藤上新抽的须子,就用他那毛乎乎的手,轻轻地引到架子上;看见果树枝杈长得太野了,就拿起剪刀,咔嚓几下,修得利利索索。他说,这植物啊,跟人一样,你得顺着它的性子,又得给它立规矩,那些多余的杂枝乱叶,就像人心里的贪念,长得太疯,反而结不出好果。
有一回,我问他:“张叔,现在谁还费这老劲儿种这些,市场上啥买不着?”他正给一棵花椒树修剪,那树上小刺密密的。他停下手,用那满是茧子的大拇指抹了抹额头,笑了:“买来的,那是东西。自个儿手里长出来的,这才是‘家当’。你看这满院子,哪一样不是从一点点小苗儿,经了风雨,过了时日,才变成现在这模样的?这里头有节气,有手心儿的温度,机器和钞票,可换不来这个。”
他的话,让我琢磨了很久。是啊,现在什么都讲求快,东西要即刻到手,信息要瞬间刷出。可老张这个“大户”,他的丰厚家底,偏偏是慢悠悠地,一天天、一年年“长”出来的。他的“毛”,是那些辛勤的、不厌其烦的劳作,是附着在每一寸土地、每一棵植物上的细心与时间。这大概就是一种最朴素的“家当”积累吧,不声不响,却扎扎实实。
秋风一起,老张的院子就更热闹了。他会把那些丰满的果实,分给左邻右舍。捧着那还带着绒毛的甜柿子,或是那个头实在的大葫芦,邻居们脸上的笑,是真的满足。这时候的老张,背着手站在院子当中,看着自己这一片丰饶的“产业”,那青胡茬的脸上,满足得很。他这大户,当得可真踏实。
所以啊,有时候我觉得,“丰满多毛”这四个字,形容的是一种特别的生命力。丰满,是结果,是呈现出来的殷实与馈赠;而多毛,是那个过程,是那些粗糙的、不为人知的付出与联结。少了底下那些毛茸茸的、扎扎实实的根须与耕耘,上面的果实,恐怕也丰满不起来,更成不了让人心安的“家当”。这道理,放在老张的院子里,是这么回事;搁在别处,细细想想,好像也差不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