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栋病勤1-10未删减
夜栋病勤1-10未删减
这事儿说起来有点玄乎。我们那栋办公楼,夜里总有人“加班”。我说的加班,可不是普通的那种。
楼是栋老楼了,二十多年的历史,外墙爬满了爬山虎,白天看着挺有味道,一到晚上,那影子摇摇晃晃的,就有点说不出的味道。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保安老李头就念叨,说夜里巡楼,总能听见些动静。不是键盘响,就是文件夹掉地上的声音,可走过去一看,工位上空荡荡的,电脑屏幕都是黑的。
起初大家都当笑话听。直到上个月,策划部的小王,一个挺精神的小伙子,连着加了叁天班赶项目。第四天早上,同事发现他趴在桌子上,怎么叫都叫不醒。送去医院,查来查去也没查出啥毛病,就是人昏昏沉沉的,嘴里含糊念叨着什么“进度……还没完……”
这下,人心有点惶了。老李头抽着烟,在门口跟我们嘀咕:“这叫‘病勤’,听过没?不是生病请假的那个病假,是‘病了还在勤快干活’!”他说,有些念想太深、执念太重的人,或者对这地方牵挂太多,那点子精神气儿,就容易留在这儿。白天人多阳气盛,压得住。到了夜里,它们就出来了,接着干它们觉得没干完的活儿。
你别说,这词儿一出来,还真像那么回事。我们这行,压力大,项目紧的时候,谁不是把命豁出去熬。那些没通过的方案,突然叫停的策划,还有熬到一半人先垮了的项目……这些东西,难道真就这么散了?
我胆子算大的,有一次为了取忘带的鲍盘,晚上十点多回了公司。电梯门一开,走廊的声控灯明明灭灭。我硬着头皮往里走,经过那个最大的开放办公区时,汗毛一下就竖起来了——我好像,真的听到了非常非常轻微的、敲击键盘的嗒嗒声,断断续续,像一个疲惫到极点的人,在用最后一点力气工作。我僵在那儿,动都不敢动。那声音飘忽不定,你仔细去听,它好像又没了,你一放松,它又钻进耳朵眼里。
更邪乎的是前台那本《夜间巡检登记表》。老李头信这个,每晚子时前后,都会在最后一页空白处,用铅笔轻轻写上当天的日期和“一切正常”。可有好几次,第二天早上来看,那“正常”俩字下面,会多出一些极淡的、杂乱无章的铅笔划痕,像是有谁无意识地拿着笔在纸上划拉,又像是某种……批注?
这事儿渐渐成了公司里一个不能明说的秘密。大家下班都走得比以前积极了,关电脑关得特别利索,仿佛是一种默契的仪式,好让一切都“今日事,今日毕”,别留下什么尾巴。办公室的灯,也换成了更亮堂的尝贰顿,仿佛光亮能驱散些什么。
其实想想,也挺悲哀的。那些“病勤”的东西,它们究竟是什么呢?是一个个未竟的想法,是一段段被否定的创意,还是我们这些打工人自己,留在这里的焦虑、疲惫和不甘心?这栋夜栋,或许就像一个巨大的硬盘,白天我们往里写入汗水和时间,到了夜里,那些没能被妥善保存、没能被最终执行的“碎片文件”,就开始自行运行,上演着一出出无人观看的独幕剧。
现在晚上路过公司楼下,我偶尔会抬头看看。那些漆黑的窗户里,会不会有一扇,正微微亮着一小块屏幕的荧光?我知道,那可能是保洁阿姨在打扫,也可能,是别的什么还在“勤快”着的东西。我们都在努力完成点什么,哪怕,是以一种自己也未曾预料的方式。这大概就是现代职场里,一种另类的“传承”吧,只是这滋味,品起来满是涩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