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人人摸
人人人摸
这事儿挺有意思的。你看这叁个字，一模一样的“人”字，后面跟个“摸”。乍一看，像是小孩儿胡闹乱写的，或者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网络暗语。但你要是静下来，盯着它看一会儿，心里头会不会有点别的感觉？好像这叁个“人”字，忽然就活了过来，挤挤挨挨的。
这让我想起小时候，天热得不行，屋里跟蒸笼似的。街坊邻居都搬个小板凳，摇着蒲扇，聚在巷子口那棵老槐树下。地方不大，人挨着人。胳膊碰着胳膊，汗衫贴着汗衫。谁家炒了辣椒，那股子呛味儿能飘过好几户；谁家孩子哭了，隔壁婶子一准儿探头出来问。那时候的“摸”，不是真用手去碰，而是一种温度，一种气味，一种声音的互相浸染。你知道旁边是谁，不用看，光听咳嗽声，闻那股熟悉的烟味儿，就晓得是李大爷又来摆棋局了。这种“摸”，是生活本身稠密的质地。
现在呢？现在好像反过来了。我们每天在手机上，在屏幕上，划拉着，刷着。手指头动得飞快，划过成千上百个头像、动态、新闻。我们“摸”到的信息比过去一辈子都多，可那种实实在在的、带着体温的“触摸感”，反而稀薄了。我们和无数个“人”隔着玻璃罩子相遇，点头，擦肩，然后迅速沉入下一片信息的海洋。这叁个“人”字，立在虚拟的入口，我们伸出手指，点一下，滑一下，就算是“摸”过了吗？
我有时候觉得，我们挺像神话里那个触碰到东西就会点石成金的人。只不过我们触碰的，是海量的、流动的碎片。碰一下，它就变成我们认知里一个扁平的符号，被归类，被遗忘。我们急于去“摸”更多，却很少停下来，让一次接触变得有重量，有深度。那个“摸”的动作，变得太快，太轻了。
所以，“人人人摸”这个奇怪的组合，倒像一面镜子。它照见的，或许是我们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，那种既无比紧密又无限疏离的古怪状态。我们前所未有地渴望连接，渴望被看见，被“触摸”到存在；可同时，我们又给自己裹上了一层又一层无形的罩子。我们在人群里，又在人群外。我们彼此是“人人人”，却常常找不到那个能让心安稳落下的、实实在在的“摸”。
前几天坐地铁，车厢里满满当当。每个人都在看自己的手机屏幕，光映在脸上，蓝幽幽的一片。安静极了，只有列车运行的轰隆声。忽然一个急刹车，站着的乘客都晃了一下。我旁边一位大姐没站稳，手轻轻按在了我胳膊上。她连忙说“对不起”，我回了句“没事儿”。就那一下，皮肤接触的瞬间，特别真实。那一刻，我从那一片蓝色的“人人人”里浮了出来，她也一样。我们短暂地、真实地“摸”到了彼此的存在，然后地铁到站，门开了，人潮涌动，我们又各自汇入那片光的海洋。
或许，真正的“触摸”，从来就不在于数量，也不在于速度。它需要一点停顿，需要一点笨拙，甚至需要一点像地铁急刹车那样的意外。它发生在我们愿意放下那层透明的屏障，允许自己被他人的温度、气息，甚至一点点不便所“打扰”的时候。在一个人人都在快速“滑动”的时代，那个古老而温暖的“摸”字，反而显得格外珍贵了。它提醒我们，生活的质感，人心的温度，终究需要真实的触点，需要放下屏幕后，那一下实实在在的停顿与感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