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教室剩下班花该怎么办
当教室剩下班花该怎么办
放学铃响过二十分钟了。我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，笔袋拉链拉了叁遍，数学卷子折了又展开。等教室里最后几个讨论题目的同学也勾肩搭背地离开，我才发现——偌大的教室，真的只剩下我和她了。她坐在靠窗那组第叁排，夕阳正好斜斜地打进来，给她低头写字的侧影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。空气里粉笔灰的味道还没散尽，混合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、像是洗衣液混着阳光的干净气息。
心跳声在空荡荡的教室里，好像被放大了。我该走过去吗？还是假装刚发现她，打个招呼就溜？脚底像生了根，脑子里乱糟糟地跑马灯：昨天体育课她递过来那瓶水，上周值日时她笑着说我黑板擦得真干净，还有那次月考后她微微蹙着眉看错题的样子……这些碎片，平时在嘈杂的课间、拥挤的走廊里，都只是飞快闪过的瞬间。现在，它们忽然全冒了出来，在这个过分安静的空间里，有了沉甸甸的分量。
“喂，你也没走啊？”她忽然抬起头，朝我这边笑了笑。眼睛弯弯的，像月牙。
“啊……嗯，整理笔记，慢了。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，连忙清了清嗓子，“你呢？”
“在等雨小点。”她指了指窗外。我这才注意到，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，玻璃上划着一道道细密的水痕。空气里那股尘土的味道被润湿了，变得清凉起来。这雨，算是给了我一个不立刻逃跑的理由。
我挪到离她隔一个过道的座位坐下，不远不近。书包放在腿上，手不知道往哪搁。太安静了，得说点什么。“那个……物理老师今天讲的例题，第二种解法你听懂了吗？”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，多傻的问题啊，她物理那么好。
没想到她很认真地转过身来：“其实第叁步我也没太明白，正想再看看。”她把练习册推过来一点，指尖点着一行公式。我凑过去看，闻到她发梢淡淡的香味。忽然就忘了紧张，拿起笔，在草稿纸上画起受力分析图。讲着讲着，声音也顺了，还比划起来。她听得很专注，偶尔“哦——”一声，长长的尾音，表示懂了。
雨声成了背景音。我们的话题从物理题，跳到下周的篮球赛，又跳到食堂新窗口的排骨到底好不好吃。原来她也会抱怨数学作业太多，原来她也觉得历史老师的领带永远打得太紧。那些笼罩在她身上的、属于“班花”的模糊光晕，在这个黄昏的教室里，慢慢淡去，显露出一个更具体、更生动的人来——会皱鼻子，会咯咯笑，会为了一道题较真。
窗外的雨不知不觉停了，西边的云缝里漏出些霞光。她看了看表：“呀，雨停了，我得走了。”她利落地收拾好东西，站起身，把椅子轻轻推进桌下。走到教室门口，她回头，又笑了笑：“今天谢谢你啊，讲题。明天见。”
“明天见。”我挥了挥手。
她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。教室里彻底只剩下我一个人，还有满室逐渐暗淡的夕照。我慢慢走到她刚才坐过的位置，桌面上什么也没留下。但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那种干净的气息。我忽然觉得，心里某个拧着的结，松开了。
之前那些翻腾的、对于“独处该怎么办”的预设剧本，一个也没用上。没有尴尬的沉默，也没有故作聪明的表现。只是一次偶然的、共同的滞留，和一段对于学习与生活的、很平常的交谈。或许，当那些外在的标签和想象被剥离，人与人之间最舒服的状态，就是这种自然的、专注当下的相处。我锁上教室门，走廊的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一盏盏亮起。楼梯拐角处的窗户开着，雨后清新的风灌进来，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。我忽然觉得脚步轻快了许多。
走到教学楼门口，地面湿漉漉的，映着初亮的路灯光。远远地，我看见她的身影，正和推着自行车等候的同伴说笑着，慢慢走远。那个侧影，依旧很好看，但不再让我感到慌乱或遥远。我知道明天在教室里，我们还是会像往常一样，隔着几排座位，各自忙碌。但有些东西，已经不一样了。这个黄昏空教室里的二十分钟，像一枚小小的书签，悄悄夹进了我高中时代的某一页。它告诉我，青春里许多“该怎么办”的时刻，答案或许很简单：就当是一阵雨，一次偶然的停留，然后，自然而然地，说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