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一起轮你好不好
我们一起轮你好不好
那天下午，老陈突然在群里发了这么一句：“周末去郊外，我们一起轮你好不好？”群里静了几秒，紧接着炸开了锅。有人发了个瞪眼的表情，有人打了串问号。老陈这才慢悠悠地补了句：“打错字了，是‘轮流开车’！我这输入法真要命。”
大家哄笑起来，可这句话却像颗小石子，在我心里荡开了一圈涟漪。我们这群人，从大学到现在，认识快十五年了。刚毕业那会儿，挤在谁租的小单间里涮火锅，啤酒瓶碰得叮当响，嚷嚷着将来要一起闯天下。后来呢？有人去了南方，有人留在本地，有人当了爹，有人离了婚。时间这把筛子，不知不觉就把我们筛到了不同的格子里。
聚会渐渐变成一种奢侈。不是这个要加班，就是那个得带孩子上辅导班。偶尔凑齐了，话题也从“梦想”变成了“房贷”，从“诗歌”变成了“育儿经”。酒杯碰在一起，听见的都是生活碎掉的声音。可老陈这句话，倒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。
大叁那年爬黄山，凌晨叁点开始摸黑上山。队伍拉得老长，有人体力不支，背包就传到了前面同学肩上。你帮我背一段，我替他拿一程，那只塞满水和食物的背包，就这样在几十个人手里“轮”了一遍。天快亮时，我们挤在观景台最前排，看着云海一点点被染成金色。没人说谢谢，但所有人的眼神都在发光。那种感觉特别踏实——你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，你知道这只手累了，总有另一只手会接过去。
现在的我们，好像都活成了一座座孤岛。工作自己扛，房贷自己还，孩子的作业自己辅导。见面时客客气气，朋友圈里点赞热闹，可那种“你的背包我能顺手拎一程”的自然而然，却越来越稀罕了。我们是不是都太懂事了，懂事到不敢麻烦别人，也不敢被别人麻烦？
周末还是成行了。叁辆车，九个人，沿着盘山公路慢慢开。老陈真的搞了个“轮流开车”的表，一小时换一次。坐在副驾的人负责选歌，后座的人负责讲冷笑话。窗外的山啊树啊往后跑，车里放着二十岁时听的歌。有那么几个瞬间，我恍惚觉得时间好像没走那么远。
中午在农家院吃饭，不知谁提起老赵公司最近遇上的麻烦。老赵抿了口酒，摆摆手说没事。坐在对面的李姐忽然开口：“我有个客户可能帮得上忙，回头推给你。”声音很平常，就像说“这鱼挺鲜”一样平常。老赵愣了一下，端起酒杯跟她碰了碰，什么也没说。
下午返程时，换到我开车。后座的老王睡着了，微微打着鼾。阳光透过车窗，在他花白的鬓角上跳了一下。我突然就明白了，老陈那个荒唐的错别句里，藏着多珍贵的东西。它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誓言，而是最朴素的邀约：这段路你开累了？换我来吧。你暂时没力气了？我们在这儿呢。
生活这场长途，方向盘总得自己握。但有人愿意陪你一程，在你疲倦时说“换我来吧”，这或许就是平凡日子里，最结实的温暖。车子转过最后一个弯，城市的光隐隐约约亮起来。明天我们又要回到各自的轨道，但我知道，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