汨罗附近200块钱的爱情,近似的低价情感故事。
那是个闷热的傍晚,我踩着吱呀作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,在汨罗江边的土路上漫无目的地晃荡。后座上捆着半筐没卖完的莲蓬,荷叶边都卷起了焦黄的边。
“小哥,停一下。”路边槐树下站着个穿碎花衬衫的姑娘,汗湿的头发黏在额头上。她指了指我的莲蓬:“怎么卖?”
我捏住车闸,单脚撑住地面。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长到能碰到我的车轮。“两块钱叁个。”说完觉得贵了,又补了句,“你要的话,一块钱两个。”
兜里的硬币叮当响
她蹲在路边剥莲蓬,指甲染上了青绿色的汁液。我数着筐里剩下的,统共不到二十个,全卖了也换不来一顿像样的晚饭。这种时候总会想起老辈人说的,咱们这儿的水土养人,就是养不活年轻人的梦。
“你是对岸龙舟厂的吧?”她突然问。见我点头,她笑了,“我见过你划龙舟,五月节的时候,你们厂那条黑龙,船头撞歪了还赢了比赛。”
这话让我耳根发烫。那天确实拼命,桡片断了叁根,手掌磨得见肉。可赢了又能怎样?奖金平分下来,刚够买条新裤子。
她掏出手帕包着的米糕,掰了一半递过来。我们就这样坐在路边吃完了迟到的晚饭,听着江上货船的汽笛声。她说她在镇上绣花厂干活,最近订单少,半个月没开满工了。
临走时,她在筐里放了张迭成方块的五元纸币。我追上去要找零,她摆摆手钻进巷子,碎花衣角在暮色里一闪就不见了。
第二个月圆夜
再见她是在霜降那天。江面起了薄雾,她蹲在码头洗一筐红菜薹。看见我,从水里提出个玻璃瓶:“请你喝甜酒,自己酿的。”
我们就着瓶口轮流喝。糯米粒沾在她嘴角,她浑然不觉,只顾说绣花厂的事:“广东客商退了批货,说鸳鸯绣得像水鸭子。”说完自己先笑了,笑声惊起了芦苇丛里的夜鹭。
她突然不笑了,盯着江心月影说:“我妈要给说媒,对方是城里开理发店的。”甜酒在胃里微微发烫,我摸遍所有口袋,凑出皱巴巴的二百块钱。那本来是要寄给家里买化肥的。
“够不够?”我把卷成团的纸币塞过去,“你去城里看看,听说现在姑娘都学美容美发。”
她捏着那团钱,指尖微微发抖。最后把钱仔细展平,重新迭好放进我衬衫口袋:“理发的推子声太吵,我还是喜欢听龙舟鼓。”
远处有渔船在收网,网眼滴落的水珠像碎银子。我们谁都没再说话,直到雾水打湿了肩头。
后来龙舟厂倒闭了,我去深圳打工。在流水线上偶尔会想起那个傍晚,二百块钱揣在兜里,重得能把裤袋坠破。如今在城中村看到牵手走过的年轻男女,总会想起汨罗江边那些算不清的账——到底是谁欠了谁的,到底什么才算昂贵的感情。也许真正的低价情感故事,都藏在不敢说破的心事里。
去年回乡,听说绣花厂改成了电商仓库。我在旧址转悠半天,只找到半截生锈的绣花针。江风还和当年一样,带着水草和柴油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