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狈+车多肉多
高狈+车多肉多
老张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扔，金属磕碰玻璃的脆响，引得旁边几桌人都侧目。他往后一靠，沙发深深陷下去一块。“这地儿，没辆像样的车，你都不好意思开进来。”他这话，听着像抱怨，嘴角却扬着。我顺着他刚才进来的方向瞟了一眼，落地窗外，停车坪上确实热闹。那些车标在午后的太阳底下，亮得晃眼，像某种无声的宣告。
这让我想起我们刚认识那会儿。七八年前吧，挤在一间合租房里，最大的“资产”是两辆二手电动车，还得天天惦记着别让电瓶被偷了。那会儿聊的是哪家平台的外卖红包大，哪条小巷的盖浇饭肉给得多。肉多，就是实实在在的幸福。现在坐在这儿，一杯咖啡抵当年一天饭钱，聊的东西也变了味儿。车，成了绕不开的话题。不是聊代步，是聊排量，聊限量版，聊哪个新款又得加价多少才能提。
好像不知不觉间，我们这拨人，就被推上了一条挺奇怪的跑道。名字挺好听，叫什么“高净值人群”，简称“高狈+”。听着挺唬人，但日子过得，有时候感觉比当年算计外卖红包时还紧绷。资产数字是上去了，可那数字像长了腿，你得拼命跑才能让它别往下掉。车，就成了这条跑道上最显眼的里程碑。换一辆，就像打卡成功一次，告诉别人，也告诉自己：“瞧，我还在这儿，没掉队。”
车多了，路反而好像变挤了。以前骑小电驴，风呼呼地刮在脸上，觉得整条街都是自己的。现在开再好的车，早晚高峰堵在那儿，前后左右都是差不多的金属盒子，心里只剩燥。那种感觉，就像你拼命挣来了一块更大的屏幕，却发现里面播放的内容，跟以前小屏看的，没什么两样。
再说回“肉多”。这词儿现在的意思，可复杂多了。它早就不单指碗里那几片实实在在的猪肉。它可能是你名下又多了套房子，账户里又添了个零，或者，是你社交圈里某个颇有分量人物的点头认可。这些“肉”，看着肥美，但吃下去要消化，也得费一番功夫。你得维护，得经营，得时刻掂量着它们的分量。有时候半夜醒来，想想这些，非但没有饱足感，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，像吃撑了却又不消化。
我认识个朋友，前两年势头猛，车从奥迪换到保时捷，饭局上的话题也从项目变成了游艇和境外资产。有次喝多了，他拉着我说：“哥们儿，我现在看到车都想吐。每个月光那些保险、保养、折旧，就是一笔糊涂账。可下次聚会，你开个旧车去试试？”他苦笑了一下，“那气氛，比空调还冷。大家倒不会明说，但那种无形的打量，让你坐不住。”
这话让我琢磨了很久。我们追求的，到底是车本身，还是车背后代表的那点“确认”？确认自己成功了，确认自己被这个圈子接纳了，确认自己没白折腾。这就像穿上一身特别贵的西装，起初是衣服衬你，后来可能就变成你时时刻刻得端着，去衬那身衣服了。
窗外又有辆新车缓缓停下，流畅的线条引得门童小跑着过去。老张又看了一眼，没说话，只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。我忽然觉得，这“高狈+”的生活，有点像在玩一个没有尽头的收集游戏。车多，肉多，图标点亮得越来越多，可最初那个玩游戏快乐简单的小人儿，可能已经累得坐在道具堆里，有点茫然了。
当然，说这些不是矫情。谁都想过更好的日子，有更舒适的享受。这没什么不对。只是偶尔，或许可以停一停，问问自己：是我在开车，还是车在“开”着我？是我在享用这些“肉”，还是我被它们架在那儿，下不来了？生活的质感，有时候真不在于停车场里多一个豪华标志，而在于心里是否还能找到当年那辆小电驴带来的、穿街过巷的自在风。
咖啡馆里的冷气咝咝地吹着。老张伸了个懒腰，说：“下回，咱换个地儿吧。我知道个土菜馆，车停路边就行，红烧肉烧得特地道，肥而不腻。” 我笑了，这个提议，听起来比讨论任何新款发动机都让人舒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