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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整理旧书柜，手指忽然碰到一本硬壳笔记本。封面是那种九十年代流行的暗红色，边角已经磨损得发白。我愣了愣，翻开扉页，右下角用蓝色圆珠笔工整地写着：“1996.夏。购于校门口。”后面还跟着一个当时觉得特别潇洒、现在看有点幼稚的签名。灰尘在午后的光线里飞舞，我好像被拽回了某个闷热的午后。
1996年啊……那会儿我还在念中学。电脑？听说过，没见过。更别提什么智能手机、流媒体了。我们获取信息的主要渠道，除了课本和有限的几本杂志，就是校门口那家小小的租书店。对，就是那种满屋子泛着旧纸和灰尘味道的地方。老板是个总在打盹的老头，书架上的书挤得密密麻麻，武侠、言情、还有一些封面上印着奇怪图案的“神秘”读物。
我清楚地记得，有一次在书架最底层，摸到一本没有名字的录像带。外壳是简陋的白色，上面用黑色记号笔手写着几个字母和数字。当时心跳得厉害，像做贼似的迅速把它塞进书包里，租书的钱都比平时给得爽快。回到家，趁父母不在，偷偷塞进那台笨重的痴贬厂录像机。电视屏幕先是雪花，然后跳出模糊晃动的画面，伴随着失真的声音。那画质，用现在的眼光看，简直是“马赛克艺术”的鼻祖。
现在想想，那种模糊，那种需要费力“观看”甚至“脑补”的状态，反而构成了一种奇特的信息体验。它不直接，不清晰，带着物理介质的粗糙感和不确定性。你得等待，得琢磨，甚至得忍受画面的断续和噪音。这种体验本身，和内容几乎一样重要。它让“观看”这个行为，有了一种仪式般的重量。不像现在，手指轻轻一点，高清的、海量的内容瞬间涌到眼前，直接、迅猛，有时甚至让人有点措手不及。
我们那时候，连“上网”这个词都透着新鲜和高端。拨号调制解调器发出那种“嘀嘀嘀…吱啦——”的经典声音，仿佛在打开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。网速慢得惊人，打开一张图片都需要足够的耐心。你想看点什么？得去找，去等，去在各种各样的论坛和链接里“淘”。这个过程本身，就是一种探索的乐趣。你会记得那些好不容易找到的“宝藏”站点的名字，会小心翼翼地把网址抄在本子上。
所以说，技术这玩意儿，真是一把双刃剑。它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清晰、便捷和丰富。动动手指，世界就在眼前。但有时候，我反而会怀念起那种“模糊”来。那种模糊，或许意味着信息不是那么唾手可得，意味着选择和接触都需要一点成本、一点努力。它无形中给我们竖起了一道简单的过滤网。现在呢？过滤网变成了精准推送的算法，我们被浸泡在过载的信息流里，清晰无比，却也容易迷失方向。
那本1996年的笔记本，后来被我轻轻合上，放回了原处。我没有再翻看里面的内容。有些东西，适合留在那个特定的时光胶囊里。那个“96础惫”的标题，对我而言，早已不是任何具体的内容，而是一个时代的符号。它代表的是青春期的好奇，是信息匮乏年代的某种笨拙探寻，更是技术变革前夜，最后一段充满“模拟感”的集体记忆。
时代轰隆隆地往前跑，画质从标清到4碍，载体从录像带到云端。我们获取一切的方式都变得无比丝滑。这当然是好事。只是，在享受这种极致便利的同时，或许我们偶尔也需要一点那种“老旧的模糊感”。让自己慢下来，让选择慎重一点，让“得到”的过程，重新变得有一点重量。毕竟，太快太清晰的世界，有时候也需要一点留白，一点需要耐心去对焦的余地。你说是不是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