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福利院
午夜福利院
老城区那家福利院，废弃少说也有十几年了。铁门锈得不成样子，爬山虎把半边楼都吞了进去，白天路过都觉着阴森森的。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，坊间开始流传起一些怪话，说这地方到了午夜，反而会透出点光来，不是电灯那种光，朦朦胧胧的，像隔着层毛玻璃。
我是不信这些的。可架不住朋友小陈总在耳边念叨，他说得活灵活现，甚至赌咒发誓说上周路过，亲眼看见三楼那扇永远破着的窗户后面，晃过去一个人影。“不是流浪汉，”他压低声音，“那影子小小的，像个孩子。” 这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。这地方荒了这么久，水电早断了，哪来的孩子？
好奇心这东西，一旦冒了头，就压不下去。周五晚上，我鬼使神差地就溜达到了福利院附近。夜里十一点多，街上空无一人，只有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。我远远望着那栋黑黢黢的建筑，它蹲在夜色里，像头沉默的巨兽。起初，什么也没有，只有风穿过破窗的呜咽声。我心想，果然是谣传，准备转身走了。
就在这时候，我眼角余光瞥见了一点变化。不是光，先是一种感觉，好像那栋楼的轮廓，稍微软化了一些。紧接着，二楼靠右的一个房间，真就慢慢晕开了一片暖黄色的光晕。很弱，很柔，却真实存在着。我的心跳猛地加快了。
我屏住呼吸，往前凑近了些，躲在一棵老槐树后面。那光稳定地亮着，透过早已没有玻璃的窗框，我仿佛……仿佛还听到一点极其细微的声响，不是说话，倒像是老旧木地板被轻轻踩过的“吱呀”声，一下，又一下。这寂静的午夜，这废弃的院落，这不合常理的光与声，构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“异常陪伴”。它不邀请你，也不驱赶你，只是在那里存在着，与周遭的死寂格格不入。
我忽然想起小陈说的“小小的影子”。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，但奇怪的是，怕归怕，我却没感觉到通常鬼故事里那种邪门的恶意。那光晕甚至给人一种……陈旧的温暖感，像是尘封多年的老灯泡，被人小心翼翼地再次点亮。它在陪伴谁？或者，是什么东西在试图维系着这里最后一点残存的“生机”？
我不敢再待下去了。这种“异常陪伴”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。我一步步往后退，眼睛却没法从那窗口移开。直到退到街角，那团暖黄的光，倏地一下熄灭了，干脆利落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福利院重新沉入完整的黑暗，比之前更黑，更静。
后来我没再跟小陈详细说那晚的见闻。有些东西，说出来就变了味。但我偶尔深夜路过那片老城区，总会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望一眼。我再没见过那光，可我知道，或者说我感觉，有些东西并没有完全离开。它们或许就沉睡在砖石的缝隙里，在午夜的某个特定时刻，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，彼此进行着沉默的“陪伴”。这想法没什么依据，却让我对那座废墟，生出了一丝截然不同的、略带寒意的敬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