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嫂子在车上
我和嫂子在车上
车里的空调开得有点低,我搓了搓胳膊。嫂子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,伸手把温度调高了两度。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心里一暖。我们正行驶在回老家的高速上,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向后跑,像极了这些年溜走的时间。
“困了就睡会儿,还得开一个多小时呢。”嫂子声音轻轻的,带着她一贯的温和。我摇摇头,说不困。其实有点尴尬,自从哥哥叁年前出国工作,我和嫂子单独相处的机会并不多。这次要不是她主动提出开车送我回去处理老房子的事,我们大概还会像以前一样,只在家庭群里偶尔说几句话。
沉默了一会儿,电台里的音乐有点吵,嫂子换了台,调到一档讲老歌的节目。恰好是首很旧的民谣,前奏一出来,她就“呀”了一声。“这歌你哥当年追我的时候老唱,跑调得厉害,还自以为深情。”她说着就笑了,眼角有细细的纹路,但眼睛亮亮的。我也跟着笑,很难想象现在西装革履的哥哥,当年还有这副傻样子。
话题就这么打开了。她讲起和哥哥刚结婚时租的小房子,冬天漏风,两人挤在沙发上裹着一条毯子看电视。讲我小时候闯了祸躲到她身后,她替我打掩护。这些碎片一样的往事,被她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来,在车厢这个小小的空间里,慢慢拼凑出我们家这些年的模样。我突然意识到,对于我的成长,对于这个家,她知道的细节,可能比我记得的还要多。
车经过一段施工路段,颠簸了几下。她握紧方向盘,很专注的样子。等路平稳了,她才又开口,说的却是另一件事。“你知道不,你哥上次打电话回来,念叨了半天,说你一个人在大城市,怕你吃不好,睡太晚。”她顿了顿,“他呀,就是嘴硬,不好意思直接跟你说。”
我心里某个地方,好像被轻轻撞了一下。这些年,我总觉得自己在外面闯,和家里,尤其是和哥哥,有了层说不清的隔膜。很多关心,都藏在了节日转账和群聊的节日祝福后面。却没想到,那些笨拙的、辗转的牵挂,其实一直都在。
“嫂子,”我看着她开车的侧影,窗外不断流过的光,在她脸上明暗交替。“这些年,家里多亏你了。”这话说出来,有点正式,甚至有点土,但我当时就想这么说。她愣了一下,然后嘴角弯起来:“说什么呢,都是一家人。”
是啊,一家人。这个词平时觉得平常,此刻在车里,却沉甸甸的,充满了具体的温度。它不是血缘的简单相加,而是在漫长的日子里,由一次次这样的同行、一顿顿普通的饭菜、一句句琐碎的唠叨,慢慢编织起来的。它需要理解,需要付出,需要像嫂子这样,用她的耐心和善良,默默地成为家庭的粘合剂。
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远方的天空染上了一点橘红。嫂子打开了车灯,两道光柱照亮前面的路。离老家越来越近了,熟悉的田野气息仿佛已经能闻到。车里的气氛不再有开始的拘谨,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,偶尔安静下来,也不觉得难受。
这次旅程,这段共同度过的、在路上的时间,像一把温柔的钥匙,不经意间打开了一扇门。让我看见了平日里忽略的风景,也让我重新掂量了“家人”二字的分量。路还在延伸,而我知道,有些东西,已经在这段陪伴的旅程中,悄然沉淀下来,变得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