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人的粗大(丑)拔不出来
军人的粗大拔不出来
老陈退伍好些年了,可左腿里那根钛合金的髓内钉,医生说,还得再陪他几年。每次阴雨天,那钉子就跟活了似的,往骨头缝里钻着疼。老婆总念叨,说去医院瞧瞧,能不能给取了。老陈总是摆摆手,咧咧嘴:“甭费那劲,当兵的玩意儿,扎进去了,就难拔啦。”这话听着是说腿里的钉子,可不知怎么的,总觉得他话里有话。
他说的这个“难拔”,我后来才咂摸出点味儿来。不是手术刀的事儿,是有些东西,一旦烙进了骨血,就成了身体的一部分,硬要分离,反倒伤筋动骨。老陈身上这样的“钉子”,可不止腿里那一根。
骨子里的“条令”钉得最深
就说他那个作息吧,雷打不动。早上五点二十,准醒,眼睛还没全睁开,身子已经坐直了。被子?那必须是被他迭成“豆腐块”的,棱是棱,角是角,摆在床上跟个展览品似的。老婆笑话他:“家里又不是连队,折腾给谁看?”老陈就闷头笑,手下不停。这不是折腾,是习惯成了自然,是肌肉记忆。那套内务条令,早就像一根看不见的钉子,钉进了他的生物钟里,拔?往哪儿拔?一拔,他这一天都觉着散了架,不自在。
还有那股子“轴”劲儿。家里水管坏了,他研究半天,非得按着操作规程来,先关总闸,再排查,一步步,比老师傅还严谨。邻居小伙儿图快,说直接上手拧呗。老陈眼一瞪:“那能行?步骤乱了,要出问题的!”在他眼里,凡事都有个章程,有个标准。这标准,就是军旅生涯给他打下的另一根“思想钢钉”。它规范了行为,却也框住了某些时候的变通。你说这钉子要不要拔?拔了,他怕自己就“松”了,没个形了。
最让他老婆头疼的,是这人的“嘴”,比河蚌还紧。过去部队里的事儿,家里的事儿,烦心的事儿,他统统闷在心里。夜里有时候听见他叹气,问他,他就翻个身,说“没事,睡吧”。那份承担和沉默,也是钉子。它把压力和责任都死死钉在自己肩膀上,不让分毫。老婆心疼,说你别总自己扛。老陈摇摇头:“习惯了,说了也白搭,不如自己消化。”这份习惯性的“自我消化”,何尝不是一种深刻的责任固化。
所以你看,老陈腿里的钢钉,只是个引子。真正“粗大”的、拔不出来的,是那段岁月在他性格里、习惯里、甚至灵魂里,钉下的无形烙印。它们构成了他,一个褪了军装依然挺直腰板的老兵。你说这些烙印,这些“钉子”,是好是坏?
说不好。它们让他显得有些“不合时宜”,不够圆滑,甚至有点累。可也正是这些,让他可靠,让他家的天花板永远牢固,让孩子知道什么叫“站如松、坐如钟”。这些军旅烙印,经过风霜雨雪的捶打,已经和他的人格长在了一起。它们或许带来了不便,但也提供了支撑。就像山崖上的老松,根系死死咬进岩石,你看着它生长得辛苦,可正是这份“辛苦”,让它能迎八面来风。
那天下午,老陈坐在阳台,摸着腿,忽然没头没脑说了句:“有时候想想,这些东西,钉着就钉着吧。拔出来是个坑,留着,好歹是个桩。”夕阳给他镀了层金边。我忽然明白了,那些拔不出来的,早就不再是束缚他的“钉”,而是长成了他生命的“桩”。这大概就是生命融合吧,过往与当下,纪律与生活,痛苦与坚韧,全都搅和在一起,分不开了,也没必要非去分个清清楚楚。
他点了一支烟,烟雾袅袅里,那背影,还是像个哨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