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思博突然加快了速度叶渺渺
季思博突然加快了速度叶渺渺
叶渺渺觉得，今天下午的体测八百米，大概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跑道了。阳光白晃晃的，塑胶跑道蒸腾起一股子灼人的热气，黏在皮肤上，甩都甩不掉。她呼哧呼哧地喘着，两条腿像灌了铅，每抬一步都费老劲。耳边是同学们稀稀拉拉的加油声，听着很近，却又感觉隔了一层膜，嗡嗡的，听不真切。
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，打算偷偷走到旁边草坪上歇会儿的时候，一个身影从她旁边超了过去。是季思博。他们班的体育委员，瘦高个儿，跑起来像阵风。叶渺渺本来没在意，被人超车，在这跑道上太正常了。可接下来，她发现有点不对劲。
季思博那速度，不是一般的快。他原本就在队伍前头，这会儿更像是突然被什么推了一把，或者说，拧紧了发条。步幅猛地加大，频率也快了起来，手臂摆动的幅度带着一股狠劲儿。那不像是在完成一次普通的课堂测试，倒像是在冲刺终点线——可明明，离终点还有大半圈呢。
“哎？”叶渺渺心里嘀咕了一声，被汗水糊住的视线，不自觉地就追着那个突然加速的背影去了。他为什么突然冲那么快？体能储备这么好吗？不像啊，刚才看他跑得也挺匀速的。这突如其来的变化，像一颗小石子，“扑通”一声丢进了叶渺渺疲乏得几乎停滞的思绪里，漾开了一圈小小的涟漪。她自己的脚步，似乎也因为这份诧异，而暂时忘记了沉重。
跑道边的班主任掐着秒表，也注意到了，抬头望了一眼，没说什么，只是嘴角好像弯了弯。其他几个男生开始起哄：“博哥，爆发啦！”“等会儿请喝饮料啊！”季思博没回头，他的背影在逆光里有些模糊，只有那加速奔跑的姿态异常清晰，带着一种专注的、甚至有点倔强的意味。
叶渺渺的脑子慢吞吞地转着。她忽然想起了上午语文课。老师抽背课文，点到了季思博。那是一段挺长的文言文，他站起来，开头两句还挺顺，第叁句就卡住了。教室里安静极了，他站在那里，耳朵尖慢慢红了，手指无意识地捏着书页角。时间一秒一秒过去，就在老师准备让他坐下的时候，他却像是跟自己较上了劲，猛地吸了口气，不管不顾地，用一种比平时快很多的语速，凭着印象硬是接了下去。虽然最后有两处明显的错误，但那股子突然“加速”把话说完的劲儿，跟现在跑道上的他，一模一样。
是一种……不想停下来的感觉？叶渺渺想。哪怕姿势不那么好看，哪怕可能后继无力，但在“卡住”的那一刻，选择的是猛地往前冲一冲，打破那个僵住的、令人窒息的瞬间。这或许就是他的一种内在动力吧，笨拙，但直接。跟那些计划周详、游刃有余的学霸不一样，他的能量，好像总在这种看似“憋不住”的关头，才猛地释放出来。
想到这里，叶渺渺莫名觉得有点好笑，又好像……被轻轻撞了一下。她收回目光，看了看自己眼前依旧漫长的跑道。终点线还在前面，喉咙里的血腥味还在，腿还是沉。可是，季思博那个突然加速、有点狼狈却又异常认真的背影，似乎给了她一点奇怪的情绪共振。那感觉就像在沉闷的房间里，有人突然推开了一扇窗，涌进来的不全是凉爽的风，但至少，空气流动起来了。
“不管了！”叶渺渺心里也冒出一股横劲儿。她学着季思博的样子，不再去算计还剩多少米，也不去感受身体的疲惫，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到“把下一步迈出去”这个简单的动作上。手臂甩开，头抬起来，盯着前面一个不远的路面标记，冲过去。再盯下一个。
速度其实并没有快多少，但那种快要被疲惫淹没的绝望感，却悄然退开了一些。整个跑道的景象，连同前面那个还在奋力加速的身影，都变得清晰了一点。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流体验，你不再和痛苦对抗，而是带着它一起往前。终点线的模样渐渐能看清了，喧闹的人声也具体成了某某某的喊声。
季思博率先冲过了终点，弯下腰，双手撑着膝盖，大口喘气。叶渺渺也终于踏过了那条白线，霎时间天旋地转，只想找个地方躺下。她走过季思博身边时，他刚好直起身，脸上汗水淋漓，涨得通红，朝她这边看了一眼，有点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，随即又挪开了视线。
叶渺渺没说话，慢慢走到树荫下。心里那点涟漪，还没完全平复。一次突如其来的加速，或许改变不了最终的排名，也谈不上什么深刻的启示。但它像一颗投进湖里的石子，提醒着你看一看水面的波纹，看一看那个投石子的人，和他那份有点着急、却足够真实的劲儿。风缓缓吹过来，带走了一些燥热。她抬起头，透过树叶的缝隙，看到天空很高，很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