善良的姨妈4
善良的姨妈4
要说我姨妈这人，心眼儿真是好得没话说。上次她帮忙照顾邻居家生病的小狗，自己熬了几个大夜，眼圈黑得跟熊猫似的，还乐呵呵地说“小狗舒服了就行”。这不，最近又有了新故事。
这事儿得从她家对门搬来一户新邻居说起。新邻居是对小夫妻，带着个刚上小学的男孩，人生地不熟的。我姨妈一看，那股子热乎劲儿就又上来了。今天送盘自己包的饺子，明天看见人家扛桶装水上楼，赶紧让姨夫去搭把手。用她的话说，“远亲不如近邻嘛，能帮一点是一点。”
可这帮忙帮久了，有时候也挺让人操心。那家的小男孩，叫乐乐，挺皮实的，经常放学了家里还没人，就在楼道里玩。我姨妈心疼孩子，常招呼他到家里来，给点水果点心，顺便看着写写作业。这本是好事，可渐渐地，孩子爸妈下班越来越晚，好像把我姨妈这儿当成了“托管站”。
有一回我去看她，正碰上乐乐妈送孩子过来，手里拎着袋水果，话里话外都是“麻烦您了，我们今晚又得加班”。姨妈笑着接过孩子，连声说“不麻烦不麻烦”。等人家走了，我看着她略显疲惫的脸，忍不住说：“姨，您这……是不是太好说话了？”她摆摆手，叹了口气：“唉，我也知道。可你看孩子一个人在家，多不安全。大人也是真忙，都不容易。”
这就是我姨妈，她的善良里，总带着一种“不忍心”。她看不得别人的难处，一看就心软，一心软就把自己的那点累啊、麻烦啊，全往后放了。这种“不忍心”，成了她性格里最鲜明的印记，有时候是温暖的光，有时候，也成了她自己的负担。
转折发生在一个下雨的傍晚。乐乐在姨妈家玩，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挺贵的花瓶。那是姨夫很多年前出差带回来的，虽然姨夫从来不说，但我知道他挺珍视。孩子吓坏了，姨妈一边收拾碎片，一边安慰他“没事没事，岁岁平安”。晚上孩子父母回来，知道了这事，脸色有点尴尬，坚持要赔钱。姨妈死活不肯要，推来推去，最后对方硬是塞了两百块钱在门口地垫下就走了。
那晚，姨妈对着粘不好的花瓶碎片，坐了许久。后来她跟我说，那会儿她心里头不是心疼花瓶，而是在想另一件事。“我在想啊，我这‘不忍心’，是不是反而让别人‘不好意思’了？让人家背上了人情债，相处起来反倒不自在了。”
打那以后，姨妈还是那个热心的姨妈，但似乎有了一点变化。她依然会叫乐乐来家里，但会提前跟他爸妈说好，最多到晚上七点，因为“老人要早休息”。她依然会分享好吃的，但不再大包大揽，而是说“正好做多了，你们尝尝味道”。她把那份“不忍心”，悄悄加上了一点叫做“分寸”的东西。
昨天，乐乐妈端着一锅自己炖的汤送来，脸上是真诚的、放松的笑容：“阿姨，尝尝我手艺，老是吃您的，也给我们个机会呀。”我看着姨妈接过那锅汤，两个人在门口有说有笑，那气氛，轻松又踏实。
我好像有点明白了。善良就像那锅汤，光有热乎劲儿不够，火候和分寸掌握好了，味道才最醇，喝着才最舒心。姨妈的“不忍心”没变，只是如今，这份善良多了一分智慧的光泽，照得她和他人的关系，都更亮堂、更自在了。这大概就是“善良的姨妈”教给我的，对于相处的最朴实的一课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