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扑克又痛又疼
打扑克又痛又疼
老李头把手里的牌一甩,啪的一声脆响,震得茶几上的搪瓷缸子都晃了叁晃。他往后一仰,瘫在旧沙发里,长长地“唉”了一声。那声音,像从肺管子最深处掏出来的,带着点儿烟味,带着点儿不甘,还带着点儿实实在在的肉疼。
疼在哪儿呢?腰。坐得太久,从夕阳西下坐到月挂中天,那把老骨头早就僵了,像生了锈的合页,一动就嘎吱作响。脖子也梗着,眼睛也发花,看那红桃老碍都重了影。可这些,都是“疼”,皮肉筋骨上的酸麻胀。真正让他心里头一抽一抽的,是那个“痛”。
痛就痛在,刚才那把牌,他明明能赢的。手里攥着俩王,四个二,天牌啊!偏偏让对门老张头那个笑眯眯的“闷牌”给唬住了。老张头啥也没有,就敢往上抬筹码,一脸稳坐钓鱼台的样儿。老李头心里头打鼓,手一哆嗦,把牌扣下了。结果呢?亮开牌,老张头就一对小叁,笑得见牙不见眼。老李头那感觉,就像心口让人不轻不重地捶了一拳,闷痛闷痛的,气都喘不匀。
这打扑克啊,有时候就跟人生似的。你握着一手好牌,觉得稳操胜券了,可偏偏就缺那么一点儿“胆气”。你怕输,怕丢面子,怕之前赢的那点儿全搭回去。这一怕,手就紧了,眼光就短了,该出手时反而缩了回来。结果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,那种悔,比输了还难受。这是一种“抉择之痛”,自己跟自己较劲,自己吓唬自己,最后自己吞下苦果。
老张头慢悠悠地洗着牌,那副扑克在他手里像活了似的,刷刷地响。他瞅着老李头乐:“咋?又跟自己较劲呢?牌是死的,人是活的嘛。”老李头没吭声,揉了揉发涩的眼角。他知道自己毛病在哪儿,太“较真”。每一把都想赢,每一分都得算到骨头缝里。赢了,高兴是高兴,但那份紧张耗神,累;输了,那就更别提了,不光钱受损失,那股自我怀疑的劲儿,能缠绕他一晚上。
这又牵扯到另一种滋味——“得失之疼”。扑克桌上,筹码来来去去,今天你赢我的,明天我赢你的,按理说图个乐子,不该太计较。可人这心啊,它不是算盘,说不计较就能不计较的。哪怕玩的是毛票,那输出去的,好像也不仅仅是钱,还有自己的判断力、运气,甚至那么一点点尊严。赢的时候,觉得是自己本事;输的时候,总觉得是运气捣鬼,或者对手太狡猾。这心里的天平,老是晃晃悠悠,找不着个平衡,能不疼吗?
牌局又开始了。这回,老李头摸了一手散牌,七零八落的。要搁往常,他早早就弃了,省得闹心。可今天,不知怎么的,他想起刚才那把“冤死”的天牌。心里头那股拧巴劲儿还在。他看了看桌上扔着的筹码,不多,但跟着看看也无妨?他忽然没那么紧张了,反正牌不好,输了也不可惜。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走了两轮,到了最后,竟然靠着最后摸来的一张牌,凑成了个顺子,险险地赢了。
看着老张头他们诧异的眼神,老李头没像往常那样得意,反而有点恍惚。他忽然觉出点儿意思来。当你太想攥紧什么的时候,沙子反而流得更快;当你心里那根绷得太紧的弦稍微松一松,事情可能就不一样了。这把烂牌能赢,不是他技术多好,恰恰是因为他没抱希望,反而没露怯,没给对手看穿的机会。
夜更深了,牌局散场。老李头慢慢往家走,腰还是疼的,但心里头那块堵着的石头,好像松动了些。他想起牌桌上那些瞬间:狂喜、懊恼、猜疑、冒险、放弃……这些情绪像开水一样在小小的牌桌上翻滚沸腾,烫得人一惊一乍。可不就是又痛又疼吗?痛的是那些擦肩而过的机会和追悔莫及的抉择;疼的是那份斤斤计较的投入和患得患失的心情。
可话说回来,要是没这点儿“痛”和“疼”,打扑克还剩下啥呢?光剩下嘻嘻哈哈,那不如去喝茶聊天。也许,让人欲罢不能的,恰恰就是这种微妙的、带着刺痛感的乐趣。它像一面镜子,照出你性格里的那些犄角旮旯——你的贪婪,你的胆怯,你的犹豫,还有你那偶尔灵光一现的勇气。
走到楼下,老李头摸了摸口袋,今天小输一点,但感觉却比上次赢钱还踏实点。他抬头看了看自家窗户透出的灯光,心想:明天晚上,老张头他们要是再来喊,去还是不去呢?他咧咧嘴,自己笑了。这问题,大概就像下一手牌会摸到什么一样,得等摸到了才知道。但至少,他知道摸牌的时候,手不会再抖得那么厉害了。那种又痛又疼的感觉,似乎也变得可以咂摸,可以承受,甚至,有了那么一点点值得回味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