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的朋友.6
妈妈的朋友.6
那天下午，门铃响的时候，我正窝在沙发里刷手机。妈妈在厨房忙着，喊了一声：“小雅，去开个门，应该是李阿姨来了！”我懒洋洋地应着，趿拉着拖鞋去开门。心里还嘀咕呢，李阿姨？哦，就是妈妈那个总爱穿花裙子的朋友，好一阵子没见了。
一开门，李阿姨就笑盈盈地站在那儿，手里拎着个水果篮，还是那么精神。她拍拍我的肩：“哎哟，小雅又长高了！你妈在吧？”我点点头，领她进屋。妈妈擦着手从厨房出来，两人一见面就热络地聊开了，那股亲热劲儿，看得我都有点羡慕。我坐回沙发，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——妈妈和她的朋友聊天，有时候比电视剧还有意思。
她们俩在客厅坐下，李阿姨抿了口茶，突然叹了口气：“时间真快啊，转眼咱们都认识叁十年了。”妈妈笑着点头，眼神却有点飘远。我偷偷瞄着，心里好奇得痒痒。李阿姨接着话头，压低了声音：“你还记得不？那年你跟我闹别扭，整整一个月没说话，就因为那件连衣裙的事儿。”妈妈噗嗤笑了：“怎么不记得？你觉得我穿粉色俗气，我觉得你选的样式老土，吵得不可开交。”
那段尘封的回忆
李阿姨的话匣子一打开，就收不住了。她转向我，眨眨眼：“小雅，你妈年轻时可倔了，为点儿小事能赌气半天。但那会儿啊，我们也真傻，明明心里惦记对方，却非要较劲。”妈妈插嘴道：“还说呢，后来不是你先憋不住，偷偷在我抽屉塞了张道歉纸条？”两人相视一笑，空气里都是暖融融的味道。我听着，突然觉得，妈妈的形象好像多了层光影——她不只是那个操心柴米油盐的妈妈，也曾是个会为穿搭吵架的少女。
李阿姨又讲了件事，让我心里一动。她说，有回妈妈工作中受了委屈，半夜打电话给她，哭得稀里哗啦。“她呀，硬是不肯跟家里说，怕你外公外婆担心。我就陪她聊到天亮，其实我也没帮上啥，就是听着。”妈妈轻声接话：“那时候，能有个放心说话的人，比什么都强。这份信任，现在想想都珍贵。”信任——这词从妈妈嘴里说出来，格外有分量。我捏着手机，突然觉得自己平时对朋友的那些小抱怨，有点太轻飘飘了。
聊着聊着，话题转到了我身上。李阿姨笑眯眯地问：“小雅现在有男朋友没？”我脸一热，支吾着摇头。妈妈倒是洒脱：“随她去吧，孩子大了，有自己的主意。”李阿姨感慨：“你倒是想得开。我女儿前阵子谈恋爱，我紧张得天天盘问，把她惹毛了。”妈妈摇头：“咱们当年不也烦长辈管太多？有些事啊，得让孩子自己经历，摔了跟头才长记性。关键是要彼此理解，别把关系搞僵了。”
理解——妈妈这话，像颗小石子投进我心里。我忽然想起，上周还因为妈妈唠叨我熬夜，跟她顶了几句。现在听她和朋友聊这些，才意识到，她那不是啰嗦，是怕我身体垮掉。我偷偷看了眼妈妈，她正给李阿姨添茶，侧脸在午后光里显得格外柔和。嗯，或许今晚该主动跟她聊聊天？
李阿姨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，说还要去接孙子。妈妈送她到门口，两人又依依不舍地说了几句悄悄话。我站在一旁，忽然有点触动。叁十年啊，多少风雨起伏，她们还能这么笑着回忆过去，这份友情真够扎实的。关上门，妈妈回头看我，眼神亮晶晶的：“李阿姨这人，嗓门大心眼软，一辈子就这么个脾气。”我顺口问：“妈，你们吵过那么多次，咋没散伙呀？”妈妈笑了：“傻丫头，真朋友哪有不拌嘴的？但心底的信赖在那儿，吵完反倒更亲了。”
那天晚上，我帮着妈妈洗碗。水流哗哗的，我犹豫着开口：“妈，你跟李阿姨的故事，还挺有意思的。”妈妈擦着盘子，语气轻松：“都是陈年旧事啦。不过啊，人这一辈子，遇到几个能交心的朋友不容易。年轻时候觉得感情要轰轰烈烈，现在才明白，细水长流里藏着真东西。”我点点头，没再说话，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松动了。那些对于信任、对于理解的碎片，在妈妈平淡的话里，慢慢拼出了一幅温暖的画。
后来我常想，妈妈和李阿姨的友谊，就像本旧相册，偶尔翻翻，灰尘底下全是闪光的日子。而我们这代人，手机里存了几百个联系人，真能说心里话的又有几个？或许，我也该学学妈妈那样，把一些珍贵的感情，笨拙地、认真地守下去。生活嘛，不就是这样一点点沉淀下来的？
窗外的天色渐暗，妈妈打开电视，找了个老歌频道。旋律流淌出来，她跟着轻轻哼。我坐在她旁边，突然觉得这个平凡的傍晚，因为一段简单的回忆，变得有点不一样了。是啊，妈妈的朋友，不只是她的朋友，也是时光送给我们的，一堂悄无声息的课。